齐子彦能理解在场所有贵公子的想法,他也生长于这种文化中,齐宁侯府不是没有磋磨贱奴的事,他看多了看惯了,当然不可能觉得喜欢或者应当,但也没了那许多无用的怜悯和感伤。
但现在不一样,阿九就在他身旁,被贬为贱籍罪奴的阿九,尚未直面过京城阶层与人命是何等残酷的阿九,他最不希望其看到这一切的阿九。
齐子彦不用回头就能想象阿九脸色会有多难看,也不敢回头去看,因为他阻止不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果然,侍卫们骑上马,像赶羊一样驱使着贱奴们走向林子的边缘,年轻些的女人孩子尽量依偎在男子周围,尽可能得到一点点庇护。
“各位觉得怎样?不用侍卫,而是手无寸铁的贱奴,让他们在林中慌乱逃窜就能惊扰到猎物,再由侍卫猎取,岂不比侍卫们闷头打猎要有趣得多?”张公子显然是得意的,用这种‘有新意’的方式观看毫无反抗力的人被欺压甚至死亡,是最能满足他心中虚妄的权力感和高贵感的。
“这些奴体力不佳,又如此惊慌,怎能有效地将猎物驱赶到一起?”安济源不以为然。
“那不就更有意思了,不光考验侍卫狩猎的能力,还要考验他们赶奴的能力,一定会更有看头。”张公子扫视一圈,大部分跟班或主动或被动地出声赞同。
“那便快些开始吧,也能早点结束,我要早些回城。”安济源的话不耐烦但却一锤定音地认可了赶奴狩猎的计划。而他之所以配合,也无非是觉得没必要为了一群奴和张公子这样不知好歹的结怨罢了。
齐子彦张了张嘴又闭上,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但又不甘心什么都不做,甚至参与其中。偏张公子还在这时特意点他。
“齐二公子怎么还愣着?贱奴已经进山了,你的侍卫再不跟上可就迟了。”
“迟了就迟了吧,我本以为是我们几个狩猎才有兴致出来,也没带擅长狩猎的人,没想到还是看侍卫狩猎,既如此我就不参与了,就算是我认输吧。”齐子彦虽然说得流畅,但实际却要紧张地字斟句酌。
服软不符合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性格,又是如此不合群的举动,他只能尽量让这说法听起来顺耳些。
然而张公子显然不会放过他,“齐二公子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都是来寻个乐子,不计较输赢,重在参与,就算是没有擅长狩猎的侍卫,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致吧?”
齐子彦握紧了拳,缰绳在手里攥成一小团。
“再说一看你身边这位侍卫的身形,就知道他肯定善武,想来打猎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不如就由他带着你的侍卫们去吧。”张公子看向阿九。
齐子彦觉得汗毛快要竖起来了,声音里都带上了一点紧绷,“他是我的贴身侍卫,放他去狩猎,谁在身边侍奉我?”
“这话子彦说得就不对了,”安济源突然插了进来,带着玩味的笑容,“你这不是还带着元宝呢么,怎么就没人侍奉了?更何况难道现在跟我们在一起,你还需要一个侍卫贴身保护安全么,莫不是不放心我们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