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没有立即回复,仔细打量了在场的众人,继续说:“马上就10月了,加上他们家中的余粮,还有市集能买到粮食,我们每家再各出八千斤粮食,撑到来春,应该不是问题。”
吕家长老猛的坐起,拄着的拐杖咚咚咚的敲着青石地砖,一副愤然的样子,叫嚷道:“什么,你要我们每家出八千斤粮食。”
或许是太过用力,表情太过浮夸,说完后立即剧烈的咳嗽起来,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老李,你当我们的粮食是抢来的吗?”
“今年遭了灾的又不只是那些下层的平民,我们吕家还有十多亩地,一样遭了灾。”
“村长,你这是要我们吕家的命啊。”
义正言辞,很是愤慨。
看村长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强盗一样。
这八千斤粮食,对于一个有着上百年积累的氏族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光他们李家就有一大一小两个粮仓,少说也有三万多斤粮食。
吕家就不用说了。
光粮仓就有五六座,每座都能装下两三万斤粮食,装的满满当当的。
这么多粮食,他们吕家什么都不用干,都够他们全族吃上好几年的。
在这种时候了,跟他哭穷,真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吗?
村长双手拄着拐杖,他已经年过八旬了,佝偻着背,满头华发打理的干净利落。
看着这些只比他小十数岁的家主,一个个面色红润、神完气足、身形更是健朗挺拔。
不知道的,还以为也就五十多岁的样子。
而他,就跟眼前这个吕家的百旬长老差不多,一副老态龙钟,行将就木的样子。
村长一时间有些恍惚。
为何差不多年纪,相差却如此之大。
他一生劳心劳肺,难道就是为了塞满这些人的口袋?
村子又不是他们李家的。
忽然对自己一直坚持的理念产生了怀疑。
有些不甘。
整个议会大厅的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林家老祖见势,一脸和善,站了出来,打着圆场。
“吕家长老,你别激动,来~来~,先坐下,我们坐下说。”
边说边安抚着吕家长老坐下。
吕家长老冷哼了一声,愤然坐下,侧着脸,就像谁欠了他一大笔钱似的。
安抚好吕家长老,林家老祖淡然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旋即,意味深长的阐述着他的看法。
“老李的意思,我们都明白。”
“村子处于困难时期,我们几个氏族理应站出来。”
“老贼,你会有那么好心?”
村长心中腹诽。
林家老祖依旧不紧不慢的说着。
“出点粮食,其实也没什么,一句话的事情。”
“只是,我们几个老伙计,心里有几件事没搞清楚。”
“这第一呐:这粮食是算我们捐赠的呢,还是算赊给村里的?”
几个氏族老家伙里,就数林家老贼最阴毒,表面待人和善,实则一肚子坏水。
如果算捐赠,这些人估计不会答应。
但如果算赊欠,而且用的是村里的名义,那就另当别论了。
之所以说赊给村里,不直接说成赊给村民。
一是,怕赖账。
二是,有更深层的用意。
这几万斤的粮食,那些下层村民估计好几年都还不清。
他又是一村之长,到时村民们还不起,就会算到他头上,只能由他扛着。
不仅族人们会有微词,他这个村长,到时估计也当不成了。
说不定他们还想着:掺合他们李家掌管的民生事务,那他就成李家的罪人了。
用心险恶。
村长毫不犹豫的说:“算捐赠。”
底下的几个老家伙,立马露出了不悦的神色,但没有立即发作。
林家老祖缓缓开口:“老李,这就是你欠考虑了,那叶云龙造的孽,为何要让我们,替他买单?”
一直面无表情,不动声色的乌家老祖,难得皱起了眉头。
村长更是被这个说辞,给说懵了。
心里吐槽:“这是什么逻辑,怎么就成给叶云龙买单了。”
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何一开始要先撤掉叶云龙的狩猎队长一职。
原来是这样,这些老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拿出粮食救济,只是苦于没有由头,怕事后被诟病。
真是狠呐,原来还有这一出。
林家老祖接着往下说道:“老李,你这不合适。”
“何况,这灾情,还不知道持续多久。”
“你能保证来春,灾情就一定能过去?”
是的。
他不能保证,也没办法保证。
万一灾情持续半年,一年怎么办?
他不敢想象。
看村长老李不说话,林家老祖继续往下说:“老李,你还是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到时灾情没过去,救济的粮食也吃完了,到时我们是继续给,还是不给呢?”
“要知道,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到时,不仅这些村民活不了,我们的族人,也活不下去。”
“你是村长,你非得让我们做,我们也只能支持。”
“可这样做不合适,带来的后果,我们都承担不起。”
这话说的委婉,就像是长者劝导后辈,实则将他架上了火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路就几条:
一,打消捐赠的想法,看着那些村民活活饿死。
二,捐赠改为赊欠,那有可能将他们李家拖入无底深渊,万劫不复。
三,坚持捐赠,站在平民这边,和氏族对立,粮食依旧无法解决。
一时间,他竟无法抉择,该如何去选。
他在想:是否还有更好的办法。
议事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没有人作声,气氛诡异。
那些村民代表脸上,写满了讶异和凝重。
他们不知道,待会儿该如何去面对外面的村民。
他们本想着讨好氏族,撤了叶云龙的职,氏族老爷就会大发善心。
他们错了,也早该想到。
这个看似匪夷所思的结果,却是情理之中。
这些氏族老爷们什么时候在乎过他们,又怎么会去关心他们的死活。
村长都沉默了,他们就更没指望了。
在场的氏族老爷们一个个泰然自若、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们敢怒不敢言。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