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山村!”姑娘秃脱口而出,目光灵动。
雁南飞眼神恍惚,环顾四周。
“还记得我吗?”姑娘问他,“我叫墨月。你受伤了,是我和阿哥救了你……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雁南飞只是受了伤,脑子并未受损,不仅记起了所有的事,还包括眼前这个曾救了他的姑娘。
秀山村,美如其名。
此地归属容美土司地界,村庄秀气,村民祖居,繁衍生息,人杰地灵。
雁南飞想起父亲之死,强忍着伤痛坐了起来。他想要去找回父亲的遗体,可刚下地没走两步,伤口就像被撕裂了似的,痛得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恰在这时,墨月回来,见他神态异样,慌忙放下碗筷,搀扶着雁南飞坐下。雁南飞双眉紧蹙,无力地表示自己没事,然后眼神黯然地提出要去带回父亲的遗体。
后山,新冢。
“家父雁云之墓。”立着的横木,是雁南飞亲手为父亲立下的墓碑。
墨白和墨月兄妹在带回雁南飞时,已将雁云的遗体一同带了回来。雁南飞长跪于父亲坟墓前,久久无力起身。
此刻,他内心翻滚着飓风。
此刻,他也正在恨这个世道,恨这个不分是非曲直的朝廷,更恨害雁家家破人亡的刘瑾。
在此之后,他的伤口一天天愈合,整个人却仿佛病得更重,连续多日不曾起床,也滴水未进。
墨月每日照顾着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却无法劝说动他。
“阿妈,他还是不吃。”墨月无精打采地端着午时送进屋的碗筷出来,碗里的食物一动未动。
“照这样下去,孩子恐怕挺不过多久啊。”墨月的阿妈如兰,是个贤惠的土家女子,每日变着花样准备饭菜,却依然无法让雁南飞开口饮食。
墨白平日里除了埋头练剑,一向沉默寡言。
墨什松用回来了。他是这个农家的男主人,刚去后山打柴回来,将柴禾扔在墙角,和家人围坐,准备吃饭。
“苦命的孩子,刚刚经历了这么多事,一时间很难走出来。再等等吧!”墨什松用面色憨厚,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纹。他虽为一介村夫,但年轻时候也是土司王府的兵丁,算是见过世面的人。
这村里有很多人跟他一样,年轻力壮时,平日里在家耕种,遇战时则化身兵丁随王爷出征。
墨月和墨白相视一眼,心中都充满了无奈和担忧。虽才短暂相处,可他们都知道,雁南飞是一个刚烈而倔强的人,只是目前陷入了自己无法摆脱的困境。
“吃过饭,去请郎中给他看看吧。”如兰道。
郎中来了,开了些药,又走了。临走前叮嘱,雁南飞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治。
在这期间,他们猜测雁南飞的身份,虽然估摸着他并非常人,但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究竟有多么的不普通。
日子一天天过去,墨月平日里除了编织西兰卡普,就是照顾着雁南飞,为他熬药、做饭。然而,她感觉到雁南飞的身体和心灵在一点点消磨。他静静地躺在床上,眼神呆滞,也从不与人交流。
墨月坐在床边,静静端详着他虚弱的面孔。
“你一定要坚持下去,我们都在等你好起来。”她轻声说道。
雁南飞似乎听到了墨月的呼唤,但他的内心依然固执地抵抗着恢复的力量。他拼命地压制着自己的身体,似乎不愿面对过去的伤痛,感觉自己正一点点迷失在黑暗中,再也找不到出路。
墨白走进屋里,看着雁南飞,忍不住轻叹起来。
“阿哥,你说他到底怎么了,连水都不喝一口,就快要饿死啦。”墨月嘟囔着。
墨白打发墨月离去,关上门,在屋里徘徊了几步,沉声说道:“我知你来自京城,而且惹了大麻烦。那些追杀你们的人,知道你还活着,必定会再来杀你。如今你受伤未愈,若是一再不振,到时该怎么应对?”
雁南飞的目光微微动容,这话说到了他心口上。
“你可一直留下来养伤,什么时候想走,即便要去寻仇,也都随时可离开,我不拦你。”墨白三言两语就打开了雁南飞内心的匣子。
这些日子,他没有一刻不想报仇。不止是为了找到那伙杀手,报杀父之仇,还要找刘瑾报雁家之仇。
此刻,他心中满是仇恨,没有一丝善念。
他听了墨白的话,意识到自己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内心变得冷酷无情,唯有复仇,才能让内心的怨念得到解脱。
“雁家只有你了,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一个人走了。你得活着,有朝一日回到京城,面圣陈情冤屈……”父亲临终遗言犹在耳般。
今后,他不仅得好好活着,还注定要踏上一条充满杀戮与复仇的道路,直至将所有仇敌彻底铲除。
“这是你的宿命,也是我的宿命!”墨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然后抓着雁南飞的肩膀,低沉地说:“如果你想报杀父之仇,就要先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