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百里俾相关之事,定然也与秦彩凤撇不掉关系。如此一来,整件事便可说通了。”田世爵眼前似飘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水,“可王爷究竟知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且该秘密很有可能危及性命……身份?我明白了,定然是他的身份。”
欧阳靖跟他想法大致相似:“王爷应是意外知晓自己身份,担心对自己不利,故装疯卖傻,借此掩人耳目,来护自己周全。”
“可如今百里俾已死,王爷位居高位,应无人可掣肘于他。既是如此,他又为何不与如兰阿妈相认,而是仍然认作秦彩凤为母?”田世爵转过身去,目光游离于天地之间。
欧阳靖盯着他的背影:“秦彩凤是否知晓王爷装疯?”田世爵再次回想墨白的举动,沉吟道:“像是暂不知晓。不过,王爷此番必定正在下一盘大棋,就是不知下一步究竟有何打算?”
“他都已做了王爷,还能有何不知足的?”欧阳靖甚是想不明白,田世爵叹道:“也许你我皆已是他此局中人。”
如兰未想到王爷今晚会亲自前来,自是喜出望外,虽她从未对墨白尽过养育之恩,但毕竟也是打她身上掉下的亲骨肉,加之这些年来始终心怀愧疚之情,故一时间还以为在做梦,打算与他更亲近一些,于是一激动,便颤巍巍地走近他,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在他冰冷的注视下,又缓缓缩了回来。
墨白忽然一把抓住她即将缩回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问:“本王该如何称呼您呢?”如兰听他如此言语,不禁愣住,谁知他手上又添了些力道,扭曲着脸,目露凶光,“你当初既生下了我,为何又要将我性命交予百里俾?”
“墨儿……你……你的疯症全好了吗?”如兰又惊又喜,墨白冷笑道:“如果我说我从未患过疯症,你会信吗?”如兰还以为自己听错,瞪着眼,颤抖着再也说不出话来。
墨白狠狠地甩开她的胳膊,满眼怒火:“就因为他是王爷之子,故你要拿我的命去换他活着。可惜命运弄人,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如今得知我还活着,是否很是惊讶?没想到老天有眼竟还让我做了王爷,你于是便打算重新认回我这个儿子,可我……百里奚如今已并非任凭你们拿捏的那个一无所知的婴孩,他要重新来活着,为自己而活着。”
如兰紧捂着嘴抽泣起来,连连说着:“阿妈对不住你,阿妈对不住你……阿妈当年如此去做,也是为了不让王爷断了后,全是出于大局为重,也是迫不得已呀。”
“哈哈,不让王爷断了后,迫不得已?”墨白狂笑,“虎毒不食子,你们竟为了救一个外人的性命,将自己亲骨肉送入虎口,你们便不怕自己也断了后吗?对,百里俾并非善人,可他将我视如己出,就算他如今尚且活着,有朝一日也会将王位传于我,就凭此一点,我也不会改名换姓。”
“那你为何要装疯?”如兰问,他冷笑道:“这一切全都要怪我太傻。当初若非我舍命救下雁南飞和墨月,也不至于将自己推进火坑。若是我不装疯,他早已取我性命。”
如兰擦去眼泪,望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当年亲手将他交给百里俾时的情景又历历在目,此时面对他的控诉,心已碎了满地。
就在此时,田世爵推门而入,他刚才原本要寻如兰,谁知在门口意外听见了这一切。他一步步逼近墨白,死死地盯着墨白的眼睛,墨白却不仅毫不躲闪,而且眼里含笑。
“王爷,你不可如此对阿妈不敬。”田世爵义正言辞,“阿妈当年为救下我的性命,用你去换了我。如果你一定要怪罪,便怪罪于我。百里俾当年虽留下你的命,但他也是将你当成了我,否则你命早已休矣。”
墨白脸颊抽动,咄咄逼人:“如此说来,我还应多谢你救命之恩?”田世爵虽并无此意,可见他因此事而怪罪如兰,便决意反击,故冷言道:“你当初想必已知晓自己身份,担心百里俾于你不利,故才借机离开王府去了桑植,之后为了保命,又继续装疯卖傻,手段实属高明,几乎瞒过了所有人。如今你如愿继承王位,大权在握,已无人可撼动于你,为何不潜心为民,与人为善,成就一代伟业?”
墨白见他停顿,随即冷笑道:“说得好。可惜本王还未听够。继续吧。”田世爵见他如此模样,心痛不已,叹道:“阿妈当年所为,也是被逼无奈,若你打算秋后算账,那便由我一人承担,希望王爷放过其他人等。”
“墨儿,阿妈对不住你,此事与其他人皆无任何关系。”如兰沉痛地闭上眼睛,“若是阿妈以死谢罪,便可让你放下过往,阿妈这便如你所愿。”
田世爵慌忙拦住如兰,红着眼睛劝道:“阿妈,过往一切皆是我造成,若要赎罪,也应是我来赎罪。王爷,求您看在阿妈十月怀胎的份上,放过阿妈吧,田某愿以死谢罪。”
“不可,万万不可。”如兰死死地拽着他,忽然冲墨白跪下,以泪洗面,“王爷,您要怪便怪罪于我吧,此事当年全是由我私自做主。我有罪,我有罪啊。”
墨白满眼冰冷地看着这一切,似是毫无怜悯之心。如兰又转向田世爵:“孩子,你要好好活着。告诉月儿,阿妈对不住他,不能亲自送她出阁,但待她出阁时,阿妈定然能看见的。王爷,求您放过其他人,罪妇这便去了。”
在那一刻,墨白眼里的光瞬间熄灭,脸色变得越发僵硬,双拳也不禁一紧,微微颤抖起来。
田世爵没料到如兰性子竟如此刚烈,话音刚落,便转身朝着墙壁撞了过去。他想要阻止,却依然慢了一步。如兰将头径直撞向墙壁,晕了过去。
“阿妈、阿妈!”田世爵大惊,慌忙奔过去将奄奄一息的如兰搂在怀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墨白此刻像一根冰冷的木头,冷眼扫视着这一切,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