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不住地打着哆嗦,她往僵硬红肿的小手里用力地呵了一口气,却毫无知觉,不知是由于手已经被冻成了一块死物,还是因为身子从里面也已经被冻住,以致呼出的气也是冷的。 鹅毛大雪纷纷飘落,似温暖的棉絮,覆盖在无垠绵延的山峦上,日光照耀下银光闪耀,却是极冷的。 她丝毫不理那肆虐的寒意,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肩上,身下的雪已被拨开,再轻轻拨拉两下,松软褐黑的地面便塌陷出一个四尺见长的坑,冒着腾腾的白气。探出手摸了摸泛着湿润的泥土,暖的。 她似是抵不住那温暖的诱惑,又或许是外面的冷风太严酷,让她终于厌烦了拼命抵抗,躺到那个坑里,用手将土一层层覆盖在身上,慢慢地,似乎又有一双温软的手,在替她动作,将软和的土轻轻柔柔的搭在她的身上,终是将她的身子埋没,脸也覆住了,眼前一片黑暗。 外面的寒风刮不透这层泥土,这里安逸舒适得像是另一方世界。她静静地阖上了眼睛,像是和这世界融为一体,永远地睡着了。 那双替她动作的手细腻、光滑,从她的额头摸至脸颊,停了一下,在耳边沙哑地呢喃:“睡吧……”像是子时熄灯夜谈后困极的耳语,只要翻个身,便能沉沉入梦。 它在等待,她知道。她也在等待。 那双手终于缠向了她的脖子,黑暗中,一张布满细齿的血红利口大张着凑近,欲将那纤细的脖颈一口咬断。 她蓦然睁眼,手中匕首挥动,穿透上半张大口,瞬时,一个无血的刀尖,从那两道不断翕合的鼻缝间穿出。 那怪物吃痛,长长的尾猛扫地面,埋在雪下的硕大身子暴露无遗,“嘶嘎——”一声怪叫起来。 她抱住那布满灰色鳞片的扁平脑袋,又拿出一把匕首,任凭它如何甩动,一下、一下,刺入怪物的脑壳、鼻缝、脖颈……直至它扑腾的力气变小,最终颓然地倒下。 她费力地从尸体下面挣脱出来,摘出匕首,划开了那坚硬的鳞片,小手探进去扯着里面干硬腥热的肉,一口一口地吃着。 “呜呕……”她干呕了一下,却什么也没呕出来,继续扯着那肉吃。趁着还没冻伤,要赶紧消化,这怪物的内丹可以炼化辅助修行,她要赶快突破,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啃食着口中带肉的骨头,那双琉璃珠子似的黑眼珠直勾勾地望着远处的方向。 埋骨地,埋骨地!三日之后,定教你们后悔! …… 骄阳灼灼,彩旗飘飘。今日的二层擂台,似乎浮动着不同以往的味道。 中规中矩的比试了几场,便有两个人满了点数,被主事当场开门,送到下一层去了,一早便来了个开门红。看着架势,再送几个过关也不难。 正当底下踌躇满志、满怀希冀之际,一道身影跃上了台,精神焕发地等待着挑战者。 此人一出现,台下大家顿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再出头。最后一个个都望着主事,看他怎么处理这冷场的局面。 主事一如既往挂着僵硬呆滞的表情,惨白的脸似石膏,行动若提线傀儡,道:“今日启用群战模式,多对一,甲方守擂,输了赌注多人均分,赢了赌注皆归甲方所有,人数由甲方自主拟定,是否上场凭个人意愿。” 萧容斗志昂然:“战!” “人数?” 萧容估摸着场地大小,比出五指道:“五人!”不多不少正好施展得开。 话音一落,早有几道人影跳上来,其中一人扬声大笑道:“从不知擂台还有这种打法,有趣,有趣!” 还有几人来得晚了,见人数已凑齐,被主事赶了下去。 底下众人此时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双方下好赌注,擂台两侧推出两面挂在木架上的大鼓,两名腰缠红汗巾的少年腾空翻跟头而来,手持鼓槌重重敲击,鼓点隆隆作响,渐趋密集,疾风暴雨之中,随着“锵”的一声锣响,台上数人便交起手来。一时间拳来脚往,刀光剑影,台下众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一个个眯缝着眼睛抻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能进得这里的大多是有些来头的,更何况驯场酷烈,虽然现在还不显,但来之前不仔细地训练一下,大抵也是不敢送过来的。 正因都有些功夫底子,才算得上磨练。双方交缠了半天,一个较瘦削的渐渐支撑不住,被萧容一个抬脚,倒飞着踹到台下。没一会儿,又挑了两个出了圈子,仅剩下的那二人顶不住他的攻势,虽咬牙强撑,却难以为继。被萧容的扇柄一人敲了一下脑袋,心惊后退,惭愧拱手道:“我们输了。” “承让。”萧容笑着道,脸上只是泛了些红晕,神采奕奕,气息不乱。方才确实是他手下留情,要不然就不是敲脑袋,而是切脑袋了。他虽爱看人痛苦的样子,但喋血满地委实又臭又脏,令他厌烦。 萧容根据钟隽之前说的算了一下,昨儿个比了两场,每人最多能参与二十场,去掉今日一场,还剩十七场,两日足够了。群战模式赢一次赌注便是五人份的,加上原有的储蓄,带上那五人走不成问题。现如今他需要做的只是…… 萧容看着面前新上来的五人,闭目吸气,聆听台下那些亢奋欢呼的声音,张目,眼中战意凌人。 战,战,战! 呜呼金戈,快慰我心! 第六场。 杜嘉扯着黑子、赵舜,跑到主事面前。 “为什么不能让我们上去?我们不是没点数,待会赢了不就有了么?” 灵翎快步跟过来:“你们也想和容容打?” 赵舜看她一眼,点点头。随后又开口说道:“我们很穷。”穷到连赌注都下不起。 杜嘉立刻否认:“我们不穷,我们只是暂时没有点数了!” 赵舜中肯地承认,又道:“所以说我们很穷。” “……” 杜嘉一扭头,对主事道:“我们认识那个擂主,都是自家人收什么费用!”遂忿忿地高喊道:“萧容!” 萧容正和人打斗,没心神理他。 杜嘉瞬间音调拔高了八度,尖声叫:“萧容——” 总算解决了最后一人的萧容掏掏耳朵,不耐道:“干甚?” “我们要和你比试!” “好,等我下台。” “我要和你在擂台上比试!”杜嘉看了看那两面威风的大鼓,受激昂的气氛感染挥动着手臂,相当想融入这亢奋的热潮中去。 “你们有牌子下注?” 杜嘉实诚地摇头:“没有。”所以这不找你这擂主开后门呢么? “别来了。” “……” 杜嘉被汹涌的人潮无情地扫到身后,蔫蔫地耷拉着耳朵,甭提多失望了。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没精神地抬起头,原来是陈黑子。待看到他手里提的那个钱袋,顿时双眸一亮,道:“哪来的?” “慕公子借给我们的。”陈黑子将钱袋递给他,眼中泛着柔和慈爱的光,“去吧。” “你们不去?”杜嘉抖抖身上鸡皮疙瘩,又走了几步,见他们还在身后,问道。 “最想去的是你,”赵舜插话,“我们欠的债变多了。”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话? 虽说如此,还是脚步轻快,欢天喜地地去了。他昨晚又练了一套招式,今日拿来练手正好。 等到十场落幕,虽然天光依然大亮,却已是时辰渐晚,永远的白昼令人感到持续的亢奋,但身体和精神却依然是需要歇息的。 擂台周围人渐渐少了,萧容舒展了一下筋骨,跳下来准备去吃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