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秋粮食歉收。”
“各地秋闱报名结束。”
……
她缓缓移步,看得眉头难舒。当今皇上搞得百姓叫苦不迭,到底行不行?
黄河发了水,肯定有许多人流离失所。一想起每天把贵妃赐给李辞的食物倒了喂猫,更觉可惜。
这是人连饭都吃不上,遑论吃肉的时代。决心往后把那些肉菜送给想吃的人吃。
再一看京城本地榜,京师仿若孤悬蓬莱的仙岛,弥漫着轻松愉快的氛围,水灾歉收的悲情并未影响京中的逍遥。
“[置顶]勿谈国事。”
“[热]中秋赏月最佳地点。”
“[热]燕王爱女装壮汉。”
“秋天的第一杯大红袍。”
“[热]燕王被曝与江南名妓苏倩儿幽会。”
“明喜班当家花旦吴霜霜已证实与钱衙内分手。”
……
百姓险些吃不饱饭,京师的官贵们沉浸在莺歌燕舞中,看得絮儿一阵心绞痛。生在这样的世道可太难了。
“王妃,可有不妥?” 陆展见她脸色难看,试探着问。
“赞!”絮儿反手竖起大拇哥,“跑这些消息,必定很辛苦吧。”说着从袖间摸出个钱袋,往张稳手里塞。
“相处这样久,想必二位已知晓我的脾性。我这个人呢喜欢银子,也知道拿一分钱出一分力的道理。这些原不是你们的差事,不过随口一提,累得你们满城跑,不多给点银子说不过去。”
张稳不敢接。原就怕女人,碰上王妃这样言行古怪的女人就更怕了。
陆展上前两步接过,转身往集美怀里塞,“多谢王妃美意。事关王爷荣辱,此乃卑职分内事,银子请收回。倘或想放赏,给底下人裁身好衣裳穿也是一样。”
絮儿忙上前劝,“诶,你们不要,底下办事的人总该要吧。”
陆展笑道:“习武之人,一点腿脚差事累不死,不必惯着。”
说话间转到长案前,“这些消息对王爷有何助益,还望王妃明示。”
眼见氛围变成过年互推压岁红包,絮儿便不再劝,转头说起正事,“上头虽没提到咱们王爷,但藏着改变王爷名声的法子。”
随即往榜单上指,“你们瞧,老百姓最关心什么话题?”
张稳凑上前,“生计财路。”
陆展抱着双臂笑笑,“男欢女爱。”
絮儿满意点头,绕着长案背手踱步,“现如今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对咱们王爷颇有微词。把这两条路走通,为王爷积攒好名声要紧。”
张稳思考须臾,挠了挠头,“这样大的事情,单凭我们四人够吗?”
絮儿摇摇食指,“自然不够,要更多人自发散播消息才好。”
对着热搜图,絮儿讲了她苦想半个月的主意。
生计财路这头,目前齐王不溶于天下的最大阻碍是花了七万两银子冲喜。对于各地饥寒困苦的百姓而言,无疑是不可原谅的。
她预备联合有名的寺庙道馆,以齐王替皇上祈福的名义布施,给贫苦人家送粮食和冬衣。
同时广泛散播消息辟谣,七万两银子是贵妃个人的行为,与齐王无关。
再则编几首脍炙人口的童谣,将李辞夸奖一番,让各地小孩都来学。学会唱的可以领糖。
童谣她都想好了:心地善良齐王李辞,送钱送衣还送粮食。匡扶社稷齐王李辞,替皇上分忧真及时。
买热搜,哪能不准备控评内容呢。
这厢集美歪在椅上,聚精会神听着,感慨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何时有了这般见识?
她握着陆展塞来的钱袋,如同握着团火,烧得面上潮红,吭吭咳嗽起来。
絮儿打断发言,忙跟过来。“怎么了?”
“不打紧。只是有些累”,集美捂着心口,指了指远处燕王的绯闻,“那‘男欢女爱’呢?咱们王爷可不像人家,天天给人议论出风头。”
絮儿笑着嗔,“呸!才不要那样的呢。那样的新闻是拖后腿的。”
接着对陆展和张稳说:“咱们得把齐王打造成全国女人的梦中情郎。”
张稳:哈?
险些惊掉胡子拉碴的大下巴。
把自家汉子让给全国女子遐想,这是什么疯狂想法?
陆展也想不通,“若是以前,这事好做。如今世人皆知咱们王爷毁了容貌,恐怕不会那样容易。”
听得絮儿挑眉一笑,摆摆手,“瞧,外行了吧。”
她转到陆展面前上下一通照看,果真是个器宇轩昂的美男子,但比起原主花痴文学里描述的男人还是差一截。
“男子最大的魅力,源自女子对他的想象力。”
絮儿缓缓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本书,正是原主的那本《十大美男实录》。
翻到齐王李辞那页道:“天下女子不可能全都见过咱们王爷,把他描画成惊鸿一瞥就够。”
“陆展你来读。”
陆展接过,念出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爱慕之词,连他这样不缺女人赞美的,都不免耳根子泛红。
絮儿捧着心口,哀愁地感慨:“你们想象,一个曾经容貌冠绝京城的美男子,被飞来横祸打击,他是多么悲惨啊。这样的人是不会被女人厌弃的,只会激起她们深深的爱怜。”
“所以……”
陆展拱手请教,“您是想让全国的女子欣赏王爷,同情王爷,继而站在王爷的立场替王爷说话。”
听得絮儿连连鼓掌,末了又道:“从今往后,咱们王爷就走‘美强惨’的路线。”
当下商议定了,给三人分派差事:
“陆展,你把这本书上写的东西找乐伎编成曲目唱起来。”
“稳稳,你去联络寺庙道观,先从京城开始布施。”
“集美,你女红画技了得,待身子好了,画些王爷的小像,布施时展示出去。”
三人随即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张稳不解,反问她:“王妃,那您担任什么?”
絮儿提起裙摆,绕着长案走来走去,“我姑且算王爷的经纪人吧。”
三人:……嗯?
絮儿说得热火朝天,陆展却有些难为情,“王妃,其他都好说。布施这项需要不少银钱,如今京城几家寺庙做下来,稍体面些也得一千两银子。”
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絮儿压根没考虑过钱的事情。
这件事说给李辞他不一定支持,只能瞒着他进行。而孟总管是老吝啬鬼,更不会帮他们。
絮儿思来想去,只好打自己的主意。
当夜叫集美把李辞送她的首饰整理好,扔给外墙的陆展拿去当了。
活当,当得一千两。
望着匣子里满满白银,絮儿反而觉得心内空落落的。几个时辰前,里头装满李辞送她的礼物。全变成银子之后,意外地,没有那些礼物看着顺眼。
礼物代表两个人的交情,有故事,有温度。而银子只是冰冷的银子而已。
集美见她眉目含怨,便问:“怎么了,往前不是说找机会换成银子才好么?”
那滋味絮儿自家也不说上来,忽觉自己不那样喜欢银子了。
太可怕了!
改天得请王仙婆好好做场法事。跟李辞待久了,染上邪气,竟变得如此古怪。
她翻身往书案,提笔写下几个大字,贴在罗汉榻旁。
集美跟去看,只见歪歪扭扭写着:男子虽好,银子更妙。此生唯钱,永不变心。钱门(双手合十)。
“小姐,你这是?”集美笑得肚子疼,倒在榻上起不来。
絮儿撇撇嘴,“这叫不忘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