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洛远安再次离开长白山,已是1953年。新政权已经稳固,并且蒸蒸日上。
洛远安一路回了南下,回了长沙。
倒不是她不想去北平找黑眼镜,实在是北平大得很,等她出了长白山才想起没个具体的地儿可以找。
只好回长沙去,指不定黑眼镜已经在红府留了口信。
到长沙时正是盛夏,城外鸟噪蝉鸣,城内人声鼎沸。十几年过去,留在长沙城的累累伤痕终究被时间愈合。
到红府时已是午后,原来的门房没在,代替他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儿。
洛远安等在门外,有些记不清上次在红府门外等是多少年之前的事。
出来的是管家吴伯,十来年未见,头发白了好大一片。
“吴伯。”洛远安唤了他一声。
吴伯见她,竟然湿了眼眶,“洛爷回来了!”
说着就伸手牵她,拉着她进府。
刚跨进门槛,又转头对年轻门房说道:“这是咱红府的洛爷,二爷的师妹。”言下之意就是这是咱红府的主子,下次别不长眼给拦下了。
年轻门房诚惶诚恐地喊了声洛爷,洛远安摆摆手。
她没问原来的门房去哪儿了,这个年代少有退休一说。
二月红没在府里,去了戏园子。她便去见丫头。
还没进院子,就听见有人在唱戏。
那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儿,没上妆,但唱戏时那一颦一笑,跟二月红小时候别无二致。
丫头坐在房檐下,笑着看那孩子唱戏。
洛远安也站在一旁听,等那孩子唱完才出声。
“唱得不错啊!比你爹小时候唱得好!”
院子里的人闻声看过去。
“洛姐!”丫头有些惊讶,随即绽开笑容,起身迎来。
“丫头,好久不见。”
洛远安也往里走,丫头拉住她的手。前些年战乱,洛远安在外跑,她着实担心极了,但那时好歹还有封书信报平安,这几年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丫头看她还是当初那样年轻,重逢之际,亦有些伤感。“是啊,好久不见了。”
丫头虽然保养得还不错,但毕竟年纪大了,脸上有了不少皱纹。
洛远安掩下伤感,笑道:“这就是之前那个孩子吧!长得跟小师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叫什么名字?”
“叫红瑜,怀瑾握瑜的瑜。”丫头也笑,招呼着红瑜,“瑜儿,这是你洛姨。”
红瑜对这位洛姨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年轻。他乖乖地喊了声洛姨。
洛远安笑着应了一声,“是小鱼儿呀!我这刚回长沙,还真没什么能当见面礼送的。先欠着,下次给你啊!”
“谢谢洛姨。”红瑜也不认生,大大方方地道谢。
他爹娘念叨过这位洛姨多次,是他爹的师妹,与红府关系素来亲厚。
“小师兄什么时候回来?”聊了一会儿后洛远安问道。她这些年的事儿,没几件是能说给丫头听的,只好转移话题。
“二爷下午有出戏,怕是晚上才能回来。”
“小师兄今天还有戏?好久没听他唱戏了,我去瞅瞅!”
丫头也知道她这是不愿意说自己的事儿,“瑜儿,带你洛姨去戏园子吧!”
洛远安摆手,“戏园子没搬吧?我自己去就行。”
喊个小孩儿一路干嘛,这又没啥共同话题。
“戏园子倒是没搬地方,但人换了不少。二爷那园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开戏了就进不去。”
“那就要劳烦小鱼儿跟我走一趟了!”以前她自然不会被拦,但如今未必还有多少人认得自己。
红瑜跟着洛远安出了院子。
红府的司机等在门口,见人出了大门,下车来开门。
“洛爷!少爷!”司机喊道。
洛远安仔细看去,原来是小陈。多年不见,小陈已至中年,人虽未发福变样,但也老了不少。
“是小陈啊!”洛远安上了车。
“劳您还记得。”小陈见洛远安还记得他,表现得比洛远安还高兴。
“这怎么能不记得!之前住在城南,还总累你给我带早饭。”
“洛爷哪里的话,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昔日宅在城南悠闲度日的生活,原来已隔了这般久。
车子停在红家戏园门口,小陈又恭敬地把他们送下了车。
洛远安跟在红瑜后面进了戏园,虽未被拦下,但着实被戏园子里的人看了好多眼。
指不定明天长沙头条就是红家小少爷领了个女子回家。
戏已开场,台上紧锣密鼓地演着霸王别姬,此刻正到十面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