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林乘骁在京姩的坚持下穿着保暖的羽绒服，坐着轮椅来到林紫萍的墓碑前。

京姩熟练地拿出一块布把墓碑上的雨痕擦干净，和沉默的林乘骁说：“那时候我没什么钱，只能买得起这里的墓地。”

“挺好的，安静，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林乘骁看着墓碑上镶着的照片。

开始他并不敢相信自己的小紫会变成照片里的那样。

太瘦了，脸都瘦凹进去了，一点都不像记忆里的模样，和她妈也不像了。

“对你当初的一意孤行还满意吗？”他眼眶红润，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波澜。

“宁愿和我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寻求爱情，换来现在的长眠，满意了吗？”

他摆出当父亲的姿态，沉着冷静，没有像那天在外婆墓碑前的悲痛。

“我那些年有亏待过你吗？！小时候受点皮外伤就让保姆打电话给我，那为什么被他打个半死也不给我打电话？！”

“嫁给他你就不记得我的号码了吗？我辛辛苦苦赚钱富养你，是让你去给当任人打骂的牲畜吗？”

“牲畜都没你活得窝囊！”

问那么多年来他最想问的话，可惜这次得不到回应了。

京姩知道他想说的不只是这些难听的话，老小孩爱面子，不想让他们听到。

和随行的医生走了下去，给他留个空间。

站在下面的平地上，抬眼就能看到半山腰的林乘骁。

即使被病痛折磨，他的腰杆还是挺得很直。

就剩他一人坐在这里，用飞鸟结伴飞过的叫声，还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眼眶里的水雾升起，模糊了视线。

他仿佛看到了女儿向自己伸手要抱抱的样子，撒娇问他今天有没有给她带喜欢的糍粑。

她兴高采烈地拿着糍粑在院子跑来跑去，喊着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小紫最爱爸爸了。

晚上哄她睡觉的时候，她抱着自己的手臂说老师说妈妈变成了天上了星星，晚上就会出来了，所以爸爸不要伤心，还有小紫和妈妈会用着陪你。

“小紫，你疼不疼……”他问出了最想问的问题，声音哽咽难掩。

挺直的腰板还是狼狈地弯了下来。

“小时候受点皮外伤就哭天喊地，怎么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就不会出声了？”

“……我当初要是放下身段回来找你，你应当也不愿意跟我走，那个男人怎么打骂你都不愿意跑。”

“我去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我这个当父亲的真失败。”

擦了擦鼻子，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一袋还热乎的糍粑，弯下腰放在墓碑前。

“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芝麻馅的。”

坐直身体靠在椅背上，拿出兜里绣着百合花的手帕，动作缓慢地擦着猩红的眼睛。

长叹一口气，错杂的情绪在心里翻涌，“小姩有没有和你说她结婚的事？”

明知道听不到回答，他仍能继续自顾自地说：“那小子前段时间刚补上求婚，现在在准备婚礼的事情。”

“不依仗家庭，和朋友白手起家，是个不错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坐在那里不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人。

多年未见，再见时，父亲坐在外头，女儿却躺在里头。

她年轻时和那个男人认识后，整日和他吵架，关系闹得很僵。

就连离开的时候都没有和他打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