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想了想,起身来到宗泽案前,将笔蘸饱了墨写下“不破不立”四个大字,放于其面前。
宗泽看着四个字陷入沉思,过了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说道:“鹏举之意,可是觉得此战无救了么?”
岳飞说道:“今日在康王殿下面前,有许多话难以言明,如今面对恩师,却可畅所欲言。依学生之见,自当年童贯两次起兵伐辽无果,又以重金换得燕京之时,我大宋根基便已动摇。如今金人早已摸清我朝虚实,两次来犯,其灭我大宋之心,已经昭然若示。可圣上如今仍心存幻想,妄图与之和议,然胜负之势已定,此时求和,定是君臣上下,备受折辱。此难无计可消,还请恩师早做准备为好。”
宗泽听后,半晌不语,而后缓缓说道:“既然你与我都属意檀渊,逐步进取东京,如今为何又这般丧气?”
岳飞笑笑说道:“恩师今日在大帐中未曾见到么?康王殿下对救援东京一事并不热衷,正要借进行议和之机等待变数,若是出兵解了东京之围,只怕反而逆了殿下的意,反令恩师受害。”
宗泽听完,虎目一睁,说道:“鹏举此言何意?莫非殿下有不臣之心不成?我等为臣子者,忠君爱国方是本分,怎可因个人之利而不行忠义之事?”
岳飞心中对宗泽十分敬佩,自然知道恩师的忠义之心,因此也不想其最后忧愤至死,便想在此时加以劝导。于是说道:“鹏举愚见,只说于恩师听,恩师可仔细思索,若有所得,则是鹏举之幸。若是恩师觉得不中听,便当鹏举胡言也可。”
宗泽听后,说道:“且听你如何辩解。”
岳飞整理一下思路,说道:“这些话本不应由臣子说起,只是恩师待我有恩,鹏举只能知无不言。如今朝堂之上,自太上皇起,便是任用奸人,如蔡京、童贯之流也可居于高位,如今圣上于仓促之间被推到帝位,本就未有治国之经历,又逢金国入侵,如此形势危急之时,便是圣上想要有所作为,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而此次金国举国来犯,势必要灭我大宋方休,而此时朝中还是一味逢迎金人,不思抵抗,便有忠臣良将也皆弃之不用。如此朝堂,岂不寒了天下忠臣义士之心?我知恩师心中所想,若能解得东京之围,既可挽大厦之将倾,又可留芳名于百世。然治国之计,如行军打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金国势强,文臣武将层出不穷,帝王贤明,将士用命,乃是天下气运之所归处,故天时并不在我。我朝重文轻武,军纪不修,如恩师麾下这般能打胜仗之军十中只得一二,其余各处兵马,若是剿剿流寇还可,但与金人相争,只怕是一败涂地。再加之金国连年索贿,百姓苛捐杂税繁多,早已是民不聊生,便是金国不来,只怕也是内乱不休,因此地利也不予我。再观朝野上下,如恩师这般忠义之师还有多少?奸臣当道,封堵言路,使圣上闭目塞听,任由小人横行。便是有些忠臣,也是独木难支,再加之小人从中作梗,便有良策,也难实行。恩师不见种师道、种师中两位老将军之事乎?如此朝廷,根基已毁,便是救得其一时,又如何救得其一世?故而人和也无从可谈。而天进地利人和俱不在此,恩师觉得此战可还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