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事已定,又因金人两至都城,高宗皇帝只怕金人又来,汴京不可守,于是不想回返汴京,下手诏曰:“京师未可往,当巡幸东南。”
李纲听闻高宗皇帝要去东南避敌,便极力劝阻道:“臣尝言车驾巡幸之所,关中为上,襄阳次之,江宁为下。陛下纵未能行上策,犹当且适襄、邓,示不忘故都,以系天下之心。不然,中原非复我有,车驾还阙无期,天下之势遂倾不复振矣。自古中兴之主,起于西北,则足以据中原而有东南,起于东南,则不能以复中原而有西北。盖天下精兵健马皆在西北,一旦委中原而弃之,岂惟金人将乘间以扰内地;盗贼亦将蜂起为乱,跨州连邑,陛下虽欲还阙,不可得矣,况欲治兵胜敌以归二圣哉?夫南阳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以取财货;北距三都,可以遣救援。暂议驻晔,乃还汴都,策无出于此者。今乘舟顺流而适东南,固甚安便,第恐一失中原,则东南不能必其无事,虽欲退保一隅,不易得也。况尝降诏许留中原,人心悦服,奈何诏墨未干,失大信于天下!”
高宗皇帝听之,乃收还手诏,许幸南阳拟于秋末冬初启行。
但黄潜善、汪伯彦之流仍力主高宗皇帝东南巡幸,其亲信上书道:“汴都蹂践之余,不可复处。瞧阳封域不广,而又逼近河朔,敌易以至。南阳密迩中原,虽易以号召四方,但今日陈、唐诸郡,新于乱,千乘万骑,何所取给!夫骑兵,金之长技,而不习水战。金陵天险,前据大江,可以固守;东南财力富盛,足以待敌。唯江宁实古帝都,外连江、淮,内控湖、海,为东南要会。伏唯观察时变,从权虑远,趣下严诏,夙期东幸,别命忠勇大臣总领六师,留守京邑;又行清野于河北、山东诸道,候军声国势少振,然后驾还中都,则天下定矣。”
高宗皇帝听后,深以为然,于是决定巡幸江宁,李纲数次上奏,皆被驳回。
此时有人劝李纲道:“公决于进退之义得矣,而今对官家谗言者不止,将有不测之祸,该当如何?”
李纲正色说道:“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我只知事君之道,却不知顾全自己进退之节。患祸非我顾虑之事,天下自有公议,此不足虑。”
此时张浚为御史,上书弹劾李纲虽负才气、有时望,然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不可居相位;又论李纲杜绝言路,独擅朝政,事之大小,随意必行,买马之扰,招军之暴,劝纳之虐,优立赏格,公吏为奸,擅易诏令,窃庇姻亲等十数事。
高宗皇帝又听黄潜善之言,拟旨责李纲以“狂诞刚愎,谋谟弗效,既请括郡县之私马,又将竭东南之民财。以喜怒自分其贤愚,致赏罚弗当于功罪。出令允符于清议,屡抗执以邀留;用刑有拂于群情,必力祈于亲札,以至帖改已画之旨,巧蔽外姻之奸。兹遣防秋,实为渡河之扰,预颁告命,厚赐缗钱,赏逾百万之多,仅达京师而止,每敦促其速进,辄沮抑而不行,设心谓河,专制若此!”于是贬李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
可怜李纲一代忠臣,前有拱卫京师之功,后有治政之劳,却不能在任上大展拳脚,最终为奸人所嫉,无奈而退,在相位只得七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