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皇帝一路仓皇逃到杭州,为安抚军民,无奈之下效法其父下诏罪己,求直言。诏曰:“朕以菲躬,遭时多故,举事失当,知人不明。昨以宰臣非才,任用既久,专执已见,壅塞下情,事出仓皇,匹马南渡,深思厥咎,在予一人。既已悔过责躬,洗心改事,放斥宫嫔,贬损服御,罢黜宰辅,收召俊良。尚虑多方未知朕志,自今政事阙遗、民俗利病,或有关于国体,或有益于边防,并许中外士民直言陈奏,朕当躬览,采择施行,旌擢其人,庸示劝奖。”
诏书一出,便有御史中丞张守进言道:“陛下处宫室之安,则思二帝母后穹庐毳幕之苦;享膳合之奉,则思二帝母后膻肉酪浆之味;服细暖之衣,则思二帝母后穷边绝塞之寒;操予夺之柄,则思二帝母后语言动作受制于入;享嫔御之适,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使令;对臣下之朝,则思二帝母后谁为之尊礼:思之又思,兢兢栗栗,圣心不倦,而天不为之顺助者,万无是理也。今罪己诏数下,而天未悔祸,实有所未至耳!”高宗观奏章沉默不语,将其轻轻放在一边。
其时黄、汪二贼在朝中怨声极大,御史中丞张徵上书弹劾两人大罪二十,大略意思为:“潜善等初无措置,但固留陛下,致万乘蒙尘,其罪一;禁止士大夫搬家,立法过严,议者咸云:天子六宫过江静处,我辈岂不是人?使一旦委敌,归怨人主,其罪二;自真楚通泰以南,州郡皆碎于溃兵,重失人心,其罪三;祖宗神主神御不先渡江,一旦车驾起,则仅一两卒舁,致倾摇暴露,行路之人酸鼻下泪,宗庙颠沛,其罪四;建炎初年,河南止破三郡,自潜善等柄任以来,直至淮上,所存无几,其罪五;士大夫既不预知渡江之期,一旦流离,多被屠杀,其罪六;行在军兵,津渡不时,仓卒溃散,流毒东南,其罪七;左帑金帛甚多,不令装载,尽为敌有,府库耗散,其罪八;自澶濮至扬州,咸被杀掠,生灵涂炭,其罪九;谢克家、李擢俱受伪命,而反进用,其罪十;潜善于王黼为相时,致位侍从,故今日侍从、卿监多王黼之客,伯彦则引用梁子美亲党,牢不可破,罪十一;职事官言时病者,皆付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壅塞言路,罪十二;用朝廷名爵以胁士大夫,罪十三;行在京师,各置百司,设官重复,耗蠹国用,如以巡幸而置御营使司,则枢密院为虚设,置提举财用,则户部为备员,罪十四;许景衡建渡江之议,挤之至死,罪十五;身为御营使,多占兵卫,不避嫌疑,罪十六;敌人相距,斥堠全无,止据道涂之言为真,致此狼狈,罪十七;敌骑巳近,尚敢挽留车驾,罪十八;卢益自散官中引为八座,遂进枢副,伯彦之客为起居郎,有罪补外,遂除集英殿修撰,二人朋比,专务欺君,罪十九;国家殆辱,不知引罪,罪二十。”
奏章来到高宗皇帝案前,仔细观看后回想当日在扬州时因黄、汪二人不察,以致兵临城下方知,又兼受到惊吓,使得面对后宫如花美眷,竟然无力从事,诸事种种,令高宗皇帝更为痛恨二人。
此时黄潜善、汪伯彦知道自己民怨极大,若是再留于朝廷之中,身居高位,只怕祸患更大,于是入内求见高宗皇帝。
二人在高宗皇帝面前痛哭流涕,数陈己罪,言词恳切,以求高宗免其相位,谪贬出城。高宗皇帝被二人所惑,又想到当日在扬州城中二人对自己的奉迎之情,便不再深究二人之责。下诏谕罢二人左右相为观文殿大学士,黄潜善知江宁府,汪伯彦知洪州。
虽然黄、汪二贼明为谪贬,但所去之处皆是江南富庶之地。江宁府为江南东路首府,洪州是江南西路首府,皆是外放官员求而不得之地。反观李纲,只因上疏直言,便被贬至鄂州,守卫长江。高宗皇帝对忠奸之分别,可见一斑。
此时金军东路完颜宗辅命其弟兀术继续南侵,兀术闻得高宗皇帝渡江逃亡杭州,便命刘豫知东平府,充京东、西、淮南等路安抚使,节度大名、开德府、濮、滨、博、棣、德、沧等州,而以其子承务郎刘麟知济南府。自旧河以南,皆为刘豫所得。而自己则厉兵秣马,准备直取杭州。
高宗皇帝在杭州安定下来之后,因贬了黄、汪二贼,便以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又因康履进言,非旦不以王渊渡江时的种种作为而处罚,反将其升为同签枢密院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