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岳云缓缓说道:“依孩儿之见,此事无非便是‘人心’二字,吴节度孩儿虽然未曾见过,但其于饶风关、仙人关两处大捷,力抗金军,使之不得入蜀,中间无数危难亦不曾退却半步。想来必定是如父亲一般心中有国之英雄豪杰。”
岳飞听后点头道:“吴节度镇守西北,金齐两军不得寸进,实乃有大功于天下,为父不及其多矣。”
岳云笑道:“既然吴节度是这般英雄,心存国家百姓,而攻克荆襄六郡,也如吴节度一般,在金齐南侵的道路上立下一道屏障。这道屏障虽不及西北地势险要,但若我军好生经营,亦是不逊于仙人关的要害之所。父亲因此功而建节,无疑是为吴节度分担金军带来的压力,则其有何相忌之由?”
“再说韩世伯,他与父亲义结金兰,当年在黄天荡之战中更是多受父亲之恩,其为人坦荡,虽性情暴躁,但孩儿观其心思,待父亲却是极为敬重。我军于江西路剿匪之时,亦多有相助。故孩儿断定韩世伯只会为父亲建节而喜,并无其它心思。”
“而刘节度出身将门,为人极为精明,虽治军不甚严谨,故屡有败绩,面对金人时常常不战而逃,因此在军中有‘长腿将军’的戏称。但其麾下人马众多,又长袖善舞,于朝廷和军中皆有人相助,自然深谙为人处世之道。而父亲起于相州,刘节度对父亲有引荐之功,且待父亲与别处将领大为不同,而此番郦琼姗姗来迟,父亲不以为意,反为其请功,此举必使刘节度安心。故而孩儿以为,父亲职位愈高,反使刘节度得一有力臂助,因此刘节度只怕睡梦中亦要被乐醒,又有何忧?”
“最后一位张节度,父亲与他有旧,又曾于其手下效力,而父亲此次骤然与之并列,或为之不快。但父亲曾有言,张节度其人贪财好利,若是父亲使人送份大礼到其府上,便是有些芥蒂,也轻易揭过了。若是张节度果然气量狭小,那便由他去好了,父亲所行,乃是心怀天下之举,朝廷厚赏,亦是陛下之恩赐,父亲无愧于心,又何惧小人所言。当年孩儿年幼之时,父亲蛰伏在家,孩儿曾问过父亲,既然无人识得父亲本事,又何苦如此操劳?父亲曾对孩儿说过‘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此言岂不是正合如今之势么?”说罢,岳云双目灼灼看着岳飞。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重复着这句话,岳飞突然豁然开朗,仰天大笑起来。心中暗想道,自己一直以为岳云只擅武勇,但却未曾发现这孩子年纪渐长,心思也越加成熟起来,而且其稚子心思未失,看待问题竟然一针见血。自己只是从史书上看到过因为岳飞建节,无意之中反而令韩世忠等人不快,尤其是张俊,自此之后,一扫当年同场征战之情,反视岳飞为眼中钉,最终联合秦桧将岳飞害死。
正是这段历史,极大地影响了自己的判断,以至于有心维护与三人的关系,却不知如何下手。而岳云的一席话将他彻底点醒。是啊,历史中的岳飞与如今的自己大为不同,而自己与三人的关系也原不像历史中那般疏远。韩世忠自不必说,自己与其结拜之后也曾多有来往,从其言谈之中便能看出他对自己这个兄弟的关爱之心,其中更有多次以军情相问,显然将自己当作心腹之人。而自己竟然怀疑义兄,着实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