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浚点头道:“陛下所戒训极是。”
随后,过不多日,朝廷传下诏谕,进岳飞为太尉,升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使兼营田大使。至此,岳飞的官场生涯再度达到了新的高度。须知按照宋制,太尉之职同二府之列,崇以辅臣之礼,本就是极为重要的虚衔。更为重要的是,将岳飞的宣抚副使升为宣抚使,虽然只是小小一字之差,但其中深意却是颇多。
要知道,自宋朝“祖宗以来,所置使名莫重于宣抚,多以见任执政官充使”。“以宣抚之重名,实寄专征之大事”,惟有“廊庙近臣、勋伐高世者”可膺此重任。岳飞官拜太尉后,便“理合增重使名”。因此,虽然岳飞的两镇节度使虚衔仍旧不变,但其实职差遣已然超越吴玠,与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三人平列。这也是后世所称“中兴四将”只得韩世忠、刘光世、张俊、岳飞四人,而未将最先以战功建节的吴玠归入其中的原因。
接受封赏之后,岳飞在平江府已经逗留二十余日,到三月时,高宗皇帝终于在张浚的力主之下,将行在迁往建康府,而岳飞也受命将带马军,禁卫从行。
到得建康府之后,高宗皇帝再次于寝阁之中召见岳飞,君臣二人一番细谈之后,最终高宗皇帝亲自为刘光世所部行营左护军归属定下基调,说道:“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此言之意,便是要将刘光世的行营左护军一并归到岳飞麾下。
随后,高宗皇帝亲赐手诏,其中写道:“朕惟兵家之事势合则雄,卿等从各宣劳,朕所眷倚。今委岳飞尽护卿等,盖将雪国家之耻,拯海内之穷,天意昭然,时不可失,所宜同心,协力勉赴,功名行赏答勋,当从优厚。听飞号令,如朕亲行,倘违斯言,邦有常宪。”并安顿他去淮西接管行营左护军时,将此诏面授王德、郦琼等统制。
岳飞接到这份手诏,不由得心中为难,他深知此举必不为张浚和秦桧等人所容,但面对高宗皇帝这般重托,也只得无奈收到诏书,并在回到下榻处后亲写一封奏札,进呈到高宗皇帝面前。
札曰:“臣伏自国家变故以来,起于白屋,实怀捐躯报国、雪复雠耻之心,幸凭社稷威灵,前后粗立薄效。而陛下录臣微劳,擢自布衣,曾未十年,官至太尉,品秩比三公,恩数视二府,又增重使名,宣抚诸路。臣一介贱微,宠荣超躐,有逾涯分;今者又蒙益臣军马,使济恢图。臣实何人,误辱神圣之知如此,敢不昼度夜思,以图报称。
臣揣敌情,所以立刘豫于河南,而付之齐、秦之地,盖欲荼毒中原生灵,以中国而攻中国。粘罕因得休兵养马,观衅乘隙,包藏不浅。臣不及此时禀陛下睿算妙略,以伐其谋,使刘豫父子隔绝,五路叛将还归,两河故地渐复,则金贼诡计日生,它时浸益难图。
然臣愚欲望陛下假臣日月,勿复拘臣淹速,使敌莫测臣举措。万一得便可入,则提兵直趋京、洛,据河阳,陕府、潼关,以号召五路叛将,则刘豫必舍汴都,而走河北,京畿、陕右可以尽复。至于京东诸郡,陛下付之韩世忠、张俊亦可便下。臣然后分兵濬、滑,经略两河,刘豫父子断可成擒。如此则大辽有可立之形,金贼有破灭之理,四夷可以平定,为陛下社稷长久无穷之计,实在此举。
假令汝、颍、陈、蔡坚壁清野,商於、虢略分屯要害,进或无粮可因,攻或难于馈运,臣须敛兵,还保上流。贼定追袭而南,臣俟其来,当率诸将或锉其锐,或待其疲。贼利速战,不得所欲,势必复还。臣当设伏,邀其归路,小入必小胜,大入则大胜,然后徐谋再举。设若贼见上流进兵,并力来侵淮上,或分兵攻犯四川,臣即长驱,捣其巢穴。贼困于奔命,势穷力殚,纵今年未尽平殄,来岁必得所欲。亦不过三二年间,可以尽复故地。陛下还归旧京,或进都襄阳、关中,唯陛下所择也。异时使宗庙再安,万姓同欢,陛下高枕无北顾忧,臣之志愿毕矣。然后乞身还田里,此臣夙昔所自许者。伏惟陛下,恕臣狂易,臣无任战,汗取进止。”(改自《金陀粹编》第11卷《乞出师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