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这次是不是该打!!”
身着布衫罗裙的妇人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藤条,表情凶恶地吓唬着面前的少年。
这一年,沈初十四岁,已经算是个半大的孩子了。
因为逃学,偶然之下被沈父沈母逮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挽着衣服裤子在别人塘里摘莲蓬。
沈父沈母本就是个循规循矩的人,认为“贫贱不可恶,穷弱不可无学。”可偏偏沈初志不在此,唯独喜欢偷偷摸摸背着沈父沈母练习修习之道,用这些小伎俩来取乐于人。
他又正处在一个叛逆的年纪,跳脱得很,自从沈父沈母将他送进学堂后,他不知道逃了多少次的课了。
反正,两只手肯定是数不过来的,加上两只脚也数不完。
逃学多次,沈初自诩经验丰富,却没想到自家爹娘会亲自来抓他,还一抓一个准。
于是,他就被沈父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地从水里提了起来,一路提回了家。
被逮住他逃学已经是很丢脸的事了,可他偏偏还在摘别人家的莲蓬,沈父沈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当即便把他拖回家里一顿教育。
沈初垂着头听教,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发尖滴在地上,不一会儿就聚成了一小片水洼,他忍不住拿手去接。
水滴在手心里,冰冰凉凉地,似乎冲散了一点炎热。
母亲在一旁拿着一根藤条,一句接一句地讲着他从小听到大的道理。
沈初毫不在意地掏掏耳朵,他对于父亲母亲的这些话,简直是熟悉透彻,倒背如流。
“我说过多少次了,咱们家是穷,但是你不可不学,我跟你娘辛辛苦苦把你送进学堂,而你呢?!你逃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去偷别人家的东西?!!”
沈初毫无悔改之心,漫不经心地为自己澄清,狡辩道:“我没偷东西,不过就是摘了别人家几个莲蓬而已,再说了,我还没摘到呢!”
见沈初这副无所谓的模样,沈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觉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他一把拿过沈母手里的藤条,扬起手便朝沈初甩了过去。
藤条是刚才沈母特意从屋后摘下来的,此刻还新鲜着,通体翠绿,连着两三片叶子。
藤条飞快地在沈父眼瞳中划过,混着劲风打在脸上,立马留下了一道鲜明的血痕,还连带着有几丝绿色。
沈父筑基三阶的修为散出来,不是一般的少年人挨得起的。
沈墨措不及防地挨了一道藤条,身形微晃,却没倒下,他一脸愕然地站着。
沈父也有些怔了,右手还保持着甩完藤条的姿势,有些不相信自己刚刚出手了。
这一藤条下来,沈父脑中顿时清醒不少,冲上云霄的怒意也在顷刻间去了大半,他讷讷地低下头,看了眼自己握着藤条的手。
他第一次,下手打了沈初。
这……
“臭小子,你去哪?!给我回来!!”
听到沈母的声音,再次抬头,沈初哪里还站在他面前,早就不见了人影。
沈母追出几步,发现追不上沈初一个十几岁的脚步流畅轻快的少年,在一旁气得直跺脚。
眼看着少年的身影越来越远,沈母只好往回走。
“当家的,你快去追啊!”
沈父叹了口气,态度决绝,心里想着自己方才打沈初的那一下。
默然片刻,他下决心不管沈初,道:“任他去吧,不必管他,他多半又是去阿映家了,过几日他自己就回来了。”
沈母愁闷地应了一声,转身出门做事去了。
可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等回沈墨,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沈初从家里跑出来,并没有按照沈父所想的去好友家度日,而是顺着脚下的路漫无目的地乱走。
走着走着,竟叫他往镇子上去了,镇子离村子有些远,他走了好久才到。
清风拂面,沈初脸上的血痕还隐隐作痛,提醒着他刚刚经历了什么。沈初心里愤愤然地想着不能这么快回家认错,他干脆就在镇子上闲逛起来。
可他哪里知道,他这么一出来,便再也回不去了。
沈父沈母本来也只是普普通通、朴实淳安的村民,只是下界常有妖魔捣乱,所以沈父稍有些修为。
可是不知哪一次村民一起去山上打猎,不小心惹上了一只修为高强的狼妖。整个村子里本来就没几个修士,最高的也只有筑基四阶的修为。
总的来说就是,弱爆了。
黑暗如墨色的夜里,狂风摧砚,狼妖血红的眼睛在暗处散发着嗜血的诡谲光芒。
出门几日,沈初脸上的伤已经结痂,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了。
他本来就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眼见着身上的一点点灵石也已经用完,他实在捱不住了。心里只矛盾了片刻,拔腿就开始往回跑。
他小心地绕过村口,从村子外绕了一大圈往家里走。
“爹?你在家吗?娘?”
试探性地喊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应。站在自家围墙外,沈初突然闻到一阵微微的腐臭味。
小心翼翼的翻过围墙,沈初当场愣住,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红色,鲜血经历几日的氧化,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却依然使人心神一震。
他在路上还在盘算着该如何应对父亲母亲的责骂,岂料他一回来,入眼便是两具横躺在院里,被挖空了内脏的尸体。
沈父的长刀还握在手里,身体各处都是伤,一看便是殊死搏斗了许久,终是不敌。
夏日炎炎,气温高升,尸体已经有些微微腐烂了。
沈初大脑一片空白,怔怔地趴在围墙边,扯起的嘴角僵在惨白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