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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3

第三纪元,林地王国开始艰难的重建之旅。    最初几年,由于三分之二精灵死于战争的缘故,森林精灵不得不休养生息了许久,直到有小精灵出生,年轻精灵逐渐长大成年,森林才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生气。    眼见子民们逐渐从战争的创伤中渐渐痊愈,国王瑟兰迪尔思索再三,决定将领地朝“埃敏杜伊尔”——精灵语中被夜影笼罩的山脉——森林北部迁移,那里离人类集聚的区域更远,更隐秘更安全。精灵们断断续续花费了半年的时间从旧地出发来到了新家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居住在森林东檐的人类族群正巧在开辟弯口,并创立了位于西部的避难所,边界和精灵们所在的森林入口相去不远,误入密林而迷失的人类很容易就会撞见隐藏在这里的木精灵。    虽然不久之前还与人类携手对抗索伦,按理而言精灵与人类之间结下过情谊,两个族群不应如此疏远,但鉴于索伦的爪牙中也有人类叛徒这个前例,精灵对人类的秉性仍然持怀疑态度,在近来召开的一次聚会中,关于“再进行一次迁移”还是“继续与人类共处”的话题一直无法得到所有精灵的认同,大家各持己见,争论不休,吵得坐在椅子上的瑟兰迪尔头都开始隐隐作痛。    加里安站在他身后眼观鼻鼻观心当做自己不存在。事实上密林管家大人虽然平日里喜欢话唠灌鸡汤,但每次一提到关键问题就开始装傻充楞,拒绝发表意见,声称自己“只是个管闲事的国家大事可一点都不懂,不懂!”,瑟兰迪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扶额揉了揉抽疼的太阳穴,面上虽然一派高冷威严,心里却疲惫得很,看着下面谁都无法说服对方的子民们,连劝服都懒得开口,任由他们吵到天荒地老,顺便发泄一下近日以来累积的怨气——    他正闭目养神,忽然就感觉到喧嚣的殿内顿时静了下去,瑟兰迪尔缓缓睁开眼,朝逐渐打开的大门望去——    一队守卫者的精锐成员踏着一地晨光缓步走了进来,每个人都背着长弓箭囊,腰间挂着长剑匕首,穿着作战与隐蔽用的黑色劲装,无需多言一字一句,保持着脚步整齐轻盈地朝殿堂上的国王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年轻的守卫者队长,“星光之露”西维亚。    一年多了,这是她自领命监视附近的人类城镇后第一次回归森林,她看上去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比之前看上去沉稳了不少,少了点少年锐气,目光沉静坚毅,初露首领风范。    瑟兰迪尔注视着西维亚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忽然莫名想到:按人类的年龄来算,她今年也有五十七八了吧,精灵在五十岁到一百岁之间会慢慢成年,而作为一个半精灵,她也大概到了完全长大的年纪。    原来时间过得如此之快,如秋叶变黄如溪流东逝,那个印象中稚嫩而坚强的人类女孩儿,会鼓足勇气告诉他“你不是国王因为你没有胡子”的半精灵少女,如今竟然也已长成如此模样,实现了她当初的承诺成为新一任的森林守卫者。如果阿达还在的话,一定会为她感到欣慰的吧?就连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心里涌出的骄傲和自豪感——瞧,这就是我们养大的半精灵,一位忠诚的战士,一位勇者,森林子民,漂亮而强大,深受所有同伴的认可与喜爱。    瑟兰迪尔垂眼凝视着半精灵稳步走来,向她的国王屈膝行礼,即便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也无法遮掩住她眼里的那种光。被艾斯特斯亲自教导长大的西维亚似乎也一并承袭了前任守卫者首领的气度,众精灵见她前来都不自觉地退后两步让开一条通行无阻的小道,原本喧嚣吵闹的殿堂顿时变得极为安静,大家都注视着这群沉默又伟大的森林守护者们,情不自禁地微微低下头,以示无声的致敬。    一位小精灵在他们之中一眼望见了自己久别的父亲,兴奋地张开怀抱就要冲过去,却被NaNa一把拦住抱起,朝他摇了摇头。他不解地转头望去,然而印象中从来都对自己十分宠溺的阿达此刻却目视前方,仿佛没看见自己一般面色无波无澜,别样的陌生,就好像那个拥有温暖笑容的阿达并不是他一样,遥远到了近乎冷酷的地步。    他不明白为什么阿达每次和那群精灵在一起就会变个模样,就如他不会明白成为一名守卫者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精灵是如此呵护后裔的族群,但很多时候却不得不忍痛离开至亲家人奔向远方,几年甚至十几年不曾回过家,即便思念如野草在心里疯长,身体依旧不会离开原地半步。    对他们而言,坚守的意义不仅是他们的国王,这片森林,还有未来的和平与安宁。只要一想到也许他们今天的忍耐和战斗能够为身后的妻儿留下一片安于生养的净土,那么所有的付出和代价都是值得的,都是心甘情愿的——这才是守卫者为大家所敬仰尊重的地方,不仅仅因为他们强大无匹,更因为他们不畏于奉献自己的心灵。    而在他们之中向来战斗最为悍勇的恰恰就是他们的首领西维亚,也许是因为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的缘故,她总会冲在最前方,毫不犹豫地斩杀最凶恶的敌人,犹如一柄最锋利的剑。守卫者小队离开森林游离在黑暗山脉附近时,面对饥饿,疲惫,疼痛与孤独,大多数人会选择稍稍静下来休憩一会儿再出发,唯有她就如同有用不完的精力那样,不论白昼黑夜,日出还是繁星,她永远目视前方,默然伫立的背影总会让人想起另一个同样值得敬佩的精灵:他也是这样,毫无恐惧,从容不乱,精力旺盛,仿佛黑暗中一座明亮的灯塔。    这一次出行让西维亚真正得到了同伴们的认可,而这也是瑟兰迪尔派她领着守卫者小队离开森林的目的之一,显而易见她明白了国王的用意,也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在履行使命的途中,不断蜕变,不断成长,直至臻入完美——    “吾王。”归来的半精灵屈膝,行礼,低声开口,在那一刻所有的守卫者都随之垂下头颅,朝他们的国王致以最庄重的问候。    瑟兰迪尔注视着他们,微微颔首,他低声磁性的声音不急不缓,响彻了整个大殿——    “赫里斯塔夏,”在这个正式场合,他呼唤她的精灵之名,“此行一年之久,你们有何收获?”    西维亚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开口,“那些森林东檐的人类如今大部分由罗瓦尼安的新君主维杜加维亚所统领,他的国度是今年来北方人类中威势最为强势的,甚至超过了刚铎诸王——但和和一些暗中勾结东夷、牟取私利的君主相比,他仍然算得上是保持了可贵的忠诚。”    瑟兰迪尔微微挑眉,有点讶异短短一年的时间,西维亚竟然能打听出这样的消息。看来她的人类外貌的确能提供不少便利,她轻而易举就能融入他们的族群之间。    “罗瓦尼安王国有着严格的律法,限制其臣民不做出过分的暴虐行径,也保护他们不受外来者的欺辱,所有位于封地之内的人类都要严格遵守维杜加维亚颁布的法令不得违背,就连森林东檐的人类也不例外。”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瑟兰迪尔敏锐地从她这番话中听出了一点别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不赞成继续迁移,而是就地重建,与人类毗邻而居?”    他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西维亚更低地垂下头,姿态恭谨虔诚,“精灵与人类的交易自古有之,也曾结为同盟并肩作战。我们在人类城镇附近潜伏观察一年之久,确认东部的人类只是因为战乱而不得不抛弃家园的普通人,如今已被归为罗瓦尼安王国子民,创立了避难所休养生息,不希望与任何种族再发生冲突——”    瑟兰迪尔撑着额头,若有所思。    “人类向来擅长重建,吾王,”西维亚声音诚恳,“尤其是饱受战争之苦的平凡人,他们总知道如何才能让元气大伤的族群迅速恢复往日的繁华热闹——在这一点上,我认为精灵也有所不及。”    加里安眉头一跳,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瑟兰迪尔神色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他挑高眉望着台下的半精灵,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慢条斯理,缓声开口,“你是个商人,还是精灵队长,尽说他们的好话?”    旁边围观的精灵忍不住嘶地吸了口气,感受到了风雨欲来前的可怕征兆:快瞧,国王又又又又要发脾气了。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半精灵一回到这里,三言两句就总能挑起国王的怒火——这可真是一种十分神奇的潜能啊。    被瑟兰迪尔当着众精灵面嘲讽责备,西维亚顿了顿,倒是没露出什么沮丧和受挫的情绪,她侧头想了想,然后抬起眼来,完全就是镇定自若的模样,大大方方开口,“如果是吾王……我可以变成任何一种人——只要您需要。”    加里安:咳咳咳咳——    台下的精灵忍不住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个胆大妄为的半精灵大概是活不长了——以国王的小心眼和记仇心性来看,多半没两天又要被外派执行吃力不讨好的巡逻任务了,一次跑一圈,一圈跑一年那种。    果不其然,瑟兰迪尔在意味不明地盯了她的后脑勺许久之后,淡淡开口了。    “今天的聚会就到这里——赫里斯塔夏,日落月出的时候,来书房找我。”    西维亚一听,头垂得更低了,低低应了一声,然后就感觉到瑟兰迪尔从台上走了下来,拖着长长的袍角从她身旁走过,衣服擦到了她的小手指,冰冰凉凉的丝滑触感,微痒。    等所有精灵陆陆续续离开之后,西维亚解散了守卫小队,这才转过身来,看向久别重逢的老友加里安,没想到入目那一刻就正好对上了一张生无可恋的沧桑脸。    密林·慈母·操碎了心·管家·加里安大人:“说老实话,小西西,除了箭术和剑术,你是不是还从艾斯特斯那里学来了另一个独门技能?”    西维亚摸不着头脑,“……啊?”    加里安:“一句话惹翻全场心眼最小之人的本事,这大概是你学得最好的一门课,你说对吗?”    西维亚,“……”    面对半精灵的沉默,加里安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先别愣着了,在你被扛去国王书房之前,我们得找人好好商量一下怎么管住你这张嘴——哦我是说,商量一下该怎么和人类进行交易的计划……”    她一愣,“你是说……你同意了我的话?”    “还能怎么办?”加里安哭丧脸,恨恨开口,“一个两个都是倔驴,老倔驴和小倔驴,个个都不让人省心!”    小倔驴,“……”    “快去把伊蒂欧和辛诺德找过来。”加里安理所当然地命令林地队长,“快!愣着干什么!快去!”    西维亚下意识地转身就走,还没跑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一脸疑惑地回头问道,“辛诺德还好说……找伊蒂欧干什么?”难不成她以前和人类进行过商贸交易,对此经验丰富吗?    “当然是她好看,赏心悦目啊,”加里安一脸正气凛然,“光看着她就能让我对老小倔驴的火气消散不少,瞬间年轻一百岁。”    西维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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