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藤四郎灵巧地穿梭在草野间,秋田藤四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却以近似的速度紧随其后。而香那虽不停拨开触及长筒袜边沿的繁密的草叶,却由于体型“庞大”而无法穿梭自如。 看到了乱藤四郎的乖巧动人的形态,香那在心中对乱刃下了个定义:大概就是作为女性而获得形态的刀剑吧,难怪队友如此憧憬自己乱刃时期的形象,与现在的身高相同,而唯一不同的是——说着方言、像猫一样活跃的女孩子,绝对可以成为一大亮点。 在草野间行进了大约一小时后,一棵与时间驻点极不相称的参天古树出现在紧密排列的台阶的最高点。树荫下站着个小小的人影,并未踱步徘徊,小人的手上拿着一个结子,将象征心意的纸条系在树垂下的幽绿上。潮湿的雾气将它的身影拉得很长。 为了缓解这有些焦躁的气氛,香那柔声唤着秋田藤四郎:“小秋田,说不定我们正跟随着兔子先生的指引,进入了仙境呢。” 粉发的孩童轻声“嗯”着,转过脸回以肯定的眼神,“不过不是跳入了兔子洞,而是向着天空的阶梯靠近呢。” 香那微眯远视,想要观望树后的风景,却无法穿透迷雾的阻拦,触及到的仅仅是一片灰白的虚无。 乱藤四郎将系在胸前的镀银金属的胸针摘下,兴奋地举着它迈着优雅的小碎步,向着树下的小小人影炫耀着。看到她们如此亲近的样子,香那可以断定那就是乱藤四郎的主人了,不过从她刚才的举动看起,似乎着有些不怋的心事。气息均匀的爬到顶端,向身影的主人送去真挚(虚假)而独具匠心(客套)的关怀语: “首先,我对自己的不告而至感到抱歉。其次,见到同为女性的同僚感到十分高兴,这双高跟鞋很衬你的气质哦。” “哈——啊?”慵懒与不屑的语气交织成亢奋的不良少年音,像是雾气中飞舞的蝴蝶般漫不经心。 “主君,您一定是搞错了什么,刀剑所获得的人形形态,都是货真价实的男性。”秋田藤四郎出言提醒。 霎时间,香那的思维出现了混乱。她对自己的性别认同感产生了深刻的怀疑。也就是说,眼前的二位,都是刀剑化形的男孩子!先抛去与女孩子无异的乱藤四郎,眼前这位的扮相极为精致,涂着高档的红色指甲油,梳着顺滑倾斜的低马尾,与西裤紧紧贴合的黑色漆皮高跟鞋,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啊。 “我们的主人,是这棵万叶樱哦,从被召唤起,就与她相伴。”乱藤四郎,一手高举指着树冠,一手扶掖着裙摆,有如芭蕾舞者般游刃有余地在原地旋转了一周,“和她在一起,就会源源不断地获得灵力,精神也能维持在最佳状态哦。”树木配合得晃了晃飘逸的长发,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一两片心形的绿叶抖落,被乱藤四郎的裙摆兜住,他以歌手安可的姿势,将心形树叶捧入怀中。 而此时此刻,香那的脑海中瞬闪过几个词汇,“无主之物、孤魂野鬼,漂泊无依、居无定所——核漫物。”从乱藤四郎的话语中,可以隐约听出他们终日与这棵参天古树为伴,这孩子应该是过于烦闷才四处转悠透透气,到自己的小屋前不禁驻足痴望吧。 总觉得放任不管的话,这两个借樱树之景消遣情怀的孩子会误入歧途,被不好的情绪感染变得颓废,倘若按樱见巫女的思维,最终会——成为没有理性的核漫物。 “那个,不介意的话,能来到我的驻点吗?” “反正客房还有很多间,距离这儿也不远,还有良好的休息环境。”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绝不会离开这里的。”少年的态度十分坚决,没有丝毫犹豫的情愫,看来他寄托于树的期望绝不止那张许愿条。 “这样不也挺好的吗?可以专注于自己喜欢的事情。”乱藤四郎一脸计划通的样子,轻轻歪头看向他,侧斜着手臂抵着帽子,暖橙色的柔和长直发斜斜地披向一侧。 香那没有过多关注乱藤四郎的话语,径直走向那位看起来有些忧伤的男孩子,大概是职业病犯了,她直截了当地说道:“你的心愿,不应该只有树知晓啊,如果可以的话,请准许我倾听。我虽然不擅长战斗,但作为医者还是有倾听的基本素养的。” 高跟鞋踏着石板铮铮作响,清秀的少年的容颜在雾霭中若隐若现,并不均匀的吐息从喑哑的喉咙中倾诉而出,情感的逆流将悲伤的情愫传达。“啊,这倒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儿,只不过……是某个想要再次重逢的笨蛋,上一次,我由于实力不济先他而去,听闻可以再一次相遇,我便兴致勃勃地回应了召唤,以人类的姿态显现,却整日与这万叶樱为伴。抱歉啊,自顾自地说了些奇怪的话,明明不会有人理解的……” “不,能够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敞开心扉,是件很有勇气的值得嘉奖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书上说,当你在等待着重要的人的时候,对方也在拼尽全力地尝试与你联络。所以说,我觉得,只要怀抱着期待,就会有再一次相遇的机会。”香那虽然不明事理,却也努力地做出安慰,但这样的话语的确或多或少的治愈了少年枯井残垣般的心灵。 “说的是呢……”高跟鞋迟缓地带动身体走向台阶,精致的洋服在踌躇间与石阶融合,少年坐了下来,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托着腮,眺望着远方,赤红的瞳孔中,仿佛映出了所思之人的剪影。 “那么,在等待的途中不断变强,到了可以告知对方,自己可以实至名归地站在与你相同的平台上了,也总比空徘徊好一些吧。”香那的这番话是曾经深思熟虑得出的自我救赎,想要在与某位前辈达到同样的高度时诉说,只可惜造化弄人,已经没有机会了。 她细致入微的话语使少年有些动容,沉默了许久,他的气息变得稳定:“那好吧。但是,我不会认你为主人的,当然也不会吃白食。” “称不上结盟,勉强算得上是借宿吧。反正那里还有很多房间,稍微打扫一下就可以居住了,再添两份碗筷也不是什么难事儿。而且,我对于自己的料理能力很有信心哦。”香那用柔和的语言回应着,一旁的乱藤四郎开心地将镀银金属胸针举得高高的。 ------------------------------------------------------------------------------------ 而这一边,在叮叮铛裆的声响中,二人终于摸清了信号的获取方式。烛台切强压着愤怒,由于自己并无修理现代电器的经验,只得以封入刀鞘的本体相抵,不失礼节般“陪着”(逼迫着)陆奥守捣鼓摄像机的屏幕。 “总算可以看到画面了,不然你还要逼迫咱到啥时候啊。”陆奥守嘴上虽然抱怨着,还是竭尽自己的才能,分析着现状,“接收到的画面这么晃动,也没有声音,看起来是失败了呢。” 烛台切没有作出答复,他紧紧地盯着摄像机,希望能在剧烈摇晃的画面中找出差异来。过了许久,摄像机的视角忽然抬高,屏幕上,葱茏的绿叶间,一张绘马形状的许愿牌一闪而过,太刀敏锐地捕捉到文字: “你对于这句话,有什么看法?”太刀用试探性的语气发问,像是揣摩着对方的心思。 “安定嘛,听起来像是及其难缠的家伙,希望不是咱熟知的那位。”打刀狐疑地给予回应。 “若真如此,希望你能冷静下来……” ------------------------------------------------------------------------------------ 现在,最难应付的是家里的两把成年刀,理亏的是自己,没有征求他们的同意便擅自邀请合宿,虽然二位都是很好相处的对象,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产生冲突矛盾,处理起来会很棘手。难道要解释成‘自己去拜访同僚路途中,顺带收留了孤苦无依只能挖野菜啃树皮的两个孩子’?这种侮辱对方智商的借口实在是无法理所当然地说出。于是,她决定先弄清楚对方的身世: “就算是借住旅馆也要身份牌登记哦,那么,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啊-我是川下之子,加州清光,冲田总司的爱刀。虽然不好上手,但性能很不错的喔。” 有点儿脱线的声音,但恢复了属于少年的健气,胸前饰带上的木瓜纹格外耀眼。 一切都完好无缺的对上了轨道,可香那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此语一出,虽未达到四座皆惊的程度,但香那却着实被震慑到了,所谓搬石头砸自己脚就是这个道理吧。从刀匠的旁敲侧击,再到陆奥守吉行的谨言慎行的忠告,无不贯彻着“大和守安定”的重要程度。然而覆水难收,姑且走一步算一步吧。真是抱歉啊,没有被你所期待的对象选择。这样吃力不讨好的话语,还是让它烂在肚子里吧。 “嗯,你一定会与大和守安定再会的。” 话音刚落,没有风的迹象,万叶樱却无端抖落了几片叶子,将那张书写着诉求的许愿纸重新返还于他,真是棵有灵性的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