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万屋走回来时正是最为炎热的午后两点,本丸的刀剑男士们品尝着幕内便当,而她则百无聊赖地鼓捣着那个一下子就对上了电波的晴天娃娃。 晴天娃娃的起源是为了祭祀名为日和坊的妖怪,这种住在山里的妖怪掌管晴天,雨天就隐匿了踪迹。香那轻蔑地读着假名标注的说明书,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吓唬小孩子的睡前读物,她不以为意。 午后二时的阳光是浓烈而刺眼的,像是学院首席指挥官那灼灼逼人的目光,让她感触颇多。几经思索,她决定小憩一会儿修身养性,反正,食用完幕内便当,自会有人来寻她的。 ----------------------------------------------------------------------------------- 镜像的世界是反转的,在幻觉与假象交织的梦境中,偶尔会掺杂一分真实的回忆,那是历经磨难却未赢来好结局的故事,是替代品(樱见椿)与仿品(山姥切国广)相遇前的故事。 香那在现实中沉睡,却从梦境中醒来,这次梦中的场景是仅有二人的电影播放厅,身旁还是上次梦中那个引路的有着淡金色长卷发的洋娃娃。她裹着一条有些泛黄而褪色的披风,将自己扎眼而突兀的球状关节隐匿,连衣裙的中腰部有风干的血迹,纽扣缝制的碧青色眼睛意外的显眼,像是一个放大的晴天娃娃,又像是那位在神社中无缘无故将刀光指向自己的青年的缩影。 “很抱歉之前曾对您做了失礼的事情,现在又打扰了您的休养,但无论如何,拜托您,请听听家主的故事,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 洋娃娃的机械音平缓而柔和,没有敌意,带着恳求的哭腔,娓娓道来。 “你就是,山……山姥那什么来着?”做梦本是休养生息的时刻,香那的思维意识有些混沌,最近发生了太多,她无法记清对方的名字也情有可原。而且对于这件事一直心有余悸,紧张得无法呼吸。 “山姥切国广的替身,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替身娃娃。”洋娃娃向着荧幕打了个响指,电影开始放映起来,一幕幕画面连缀着涌来,梦是有声音、色彩与视觉,只是没有嗅觉罢了。 幼小的少女紧紧拥抱着碎布与银线交织修补的布娃娃,用软软糯糯地声音鼓励着姐姐,「不可以,说出疼痛,爸爸妈妈会生气的啊。」 在听力隐匿的最后一刻,风声送达了飞机引擎的轰鸣与炮火释放的震颤;在视力消退的最后一刻,极速扩张的瞳孔中烧灼着滚烫的从天而降的火球。视野中最后浮现的是,张开双臂制造围墙挡在她身前的姐姐。 于是,少女的时间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达到的是陌生而轻柔的女声,“小樱见的爸爸妈妈,去到了一个很遥远的世界……” “姐姐呢?”想要张口回答却无法感知到身体的存在,意识支撑着将问题抛掷。 “姐姐在旁边的病房修养呢。”迷之女声准确无误地解答了她的困惑。 “小椿,也可以前往那样的世界么 ”她艰难地尝试着睁眼,扫视到的仅仅是一片白色的虚无。 “嗯,所有人都会前往的。” 那个声音笃定地回答着她, “但是在那之前,小樱见还有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小椿会加油的,为了与姐姐重逢,为了与爸爸妈妈团聚。” “嗯,爸爸妈妈会一直等着小樱见的。”一双温暖细腻的手包住了她的小手,少女完全没有想到,等待她的是不可思议的旅程。 终于有一天,当灵力强大到足够抵制障眼法,代替她的感官,连接着梦与现实的管子,虚伪的幻想便折断了,她醒来了。 少女恢复了视力,透过窗口所看到的依然是白色的四四方方的房间,扶着的医院的墙壁,只有几根羸弱的血管连结着大地。 在壁垒的囚笼中隐没了呼吸,冲淡了记忆,最后掠过眼前的仅是燃烧殆尽的火焰与无力地喘息。少女的灵魂俯视着昏迷的自己,发出了竭力的执拗,好想到隔壁,去见姐姐啊,然后,和姐姐牵着手,在夕阳下,一同前往那个世界与爸爸妈妈团聚。 浮空的少女透过至多打开七厘米的窗棂,目送着自己的实体离开了这座病栋,最终永远地沉入了深邃的土地。 「樱见椿已经死了。」少女的夙愿实现了,她成功地来到了隔壁,见到(取代)了姐姐。 再一次获得知觉,不知是苦尽甘来的喜悦,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的苦闷,泪水溢满了她的眼眶,椿在镜中重获新生(她的灵魂在姐姐的身体中继续存活)。 樱见镜子的灵魂走掉了,只剩下一具带着重量的瘦削躯壳,樱见椿的躯壳被送走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灵魂。于是,樱见椿的灵魂钻进了樱见镜子的躯壳,椿的灵魂成为了镜子的附属品。 「究竟是妹妹成为了姐姐,还是姐姐成为了妹妹?」但这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无论剩下的是哪一个,凭借这微妙的血缘牵线,都会成为樱见蕙薰姐妹传说的替代品。 她重新穿上了整洁的洋服,特意挑选了像是结婚礼堂中摆放的样板蛋糕花边一样的百褶裙,整洁的纯白色过膝袜,悄然掩盖了膝下被电击穿刺留下的孔隙。 她在寂静的病房中静养,孤身一人。倒吊在屋檐下的黑伞,像是停驻的蝙蝠,将少女对于深夜的恐惧放大,极恶侵袭而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习惯了给明明不知道寄去何方的姐姐写信,从窗口凝望着远处重建而成的高楼大厦,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姐姐),伸出手指想要触碰,却始终被一段距离阻隔。 「小椿,被姐姐丢下了呢。 小椿,成为了镜子(姐姐)。 原本的小椿,在哪里呢?」 她的日记本成为了椿(つばき)与镜子(ミラ)的修罗场,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呢? “最讨厌护工了。”成为镜子的椿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坦白着心声,镜中的姐姐也以同样的状态回应着自己。 三月前,新联合政府将简讯传达,由于她与樱见蕙薰姐妹传说那千丝万缕的细微的血脉关系,“幸运”地被选中来管理神社。颤抖的手,将摇晃的笔杆拖曳,在圈定好的方格中写下歪歪扭扭的姓“樱见”,思索的名还未落笔,协议单便被粗暴地从手掌间抽走,在指缝间留下勒红的血痕。协议书上赫然写着姐姐樱见镜子(さくらみミラ)的名字。 居住在姐姐空壳里的妹妹得出了答案,紧接着,便被新联合政府的执行官要挟般地请到神社中,成为了掌管某一派广为流传的宗教的傀儡娃娃,并赐予其世间最为纯洁高尚的象征——“樱见的巫女”。 被听候差事的男性恶劣地引导着走进神社,像是超载被绑在卡车而终于卸下的货物一样,刚刚康复(获得)的躯体,充斥着不习惯。 “我的护送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请您自行探索,樱见的巫女大人。”男性冰冷的办公化语气,转为了看似善意的提醒,“若您有心思,准备巫女祭来施展降灵的术法,说不定会成为这人工岛【中心】树木外的独道风景,也为舰娘的出战添个好彩头。” 护送自己的差事的确完成了,男人露出獠牙,将尖锐之词一吐为快,而可怜的少女只能悉听从命,弱小、卑微却无力改变这样的命运。 护送者走后,神社门前,空气中悬浮的力量聚集而来,白衣的侍者悄然显现,俯身鞠躬,摆出一副恭候多时的架势,向她问候道:“您就是樱见镜子小姐吧,我是山姥切国广,今后会成为您的刀剑,并长期担任您的近侍工作,请做好觉悟。” 少女丝毫没有任何惧怕,用微弱的声音向浮空的侍者搭话道:“那个,我是樱见镜子……的替代品,樱见椿,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与此同时,白衣侍者那碧青色的眼眸中有云雾的丝线拂过,“那我们,是同类啊。” ------------------------------------------------------------------------------------ “嗯,我似乎多少有点儿明白她的苦衷了。”香那十分确信,接下来会有狂撒狗粮的虐狗情节,她不想在自己的梦里观看一部完整的爱情罗曼史,由此点到即止,“我有个问题,你是怎样联络到我的?” “其实主上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与您联络,但一直没有可以交流的器物。就在刚才,主上通过灵力连接上您的晴天娃娃,它具有良好的传达能力,请您不要对它产生恐惧的情愫。时间有限,来不及解释原委了,这是家主的联系方式。”洋娃娃将一张泛黄的书页夹在香那的指缝中。 场景跳转,她从梦中醒来,食指与中指间捏着一张便签条,上面分明是自己的字迹,真是不可思议。 这时,她的翻译器上发出了亮闪闪的光芒,是飒前辈的短讯: 你有兴趣去探寻新的刀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