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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咔咔……”  我心里突地一跳,怎么在这个时候……  屋里的声音骤然停止,我心里有些发慌,如果是他在的话,那还要不要再继续之前的计划了……  “咔咔咔咔咔咔!!”  背上的草傀儡突然发了疯似的晃动起来,被激活的风系源晶不住发出剧烈的声响。  我当机立断地把草傀儡往身后一丢,弓着身子往之前观察过的树丛里飞蹿过去。    我悄悄地潜伏到了小屋门口旁的拐角。  装配着五级风系源晶的草傀儡异常灵活,那几头魔兽忙活了半天却仍然奈何不了它。  只是,他没有出来。  我有些犹豫,要进去吗?该进去吗……  进去之后,我应该是没法……至少没法完整地出来了吧。  唉,都这样了,还纠结这些干什么呢?进吧,至少……不能让那小家伙不明不白地,在这儿陷入危险。    “咔哒。”  是门开的声音。  我一下子就窒住了呼吸。是……是他出来了。  然而当压低声音的嗷嗷声伴随着欢快的脚步声向我奔来的时候,当那个小家伙以我最熟悉的动作一头扑进我的怀里的时候,我的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怎么会……  我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吗?  难道……  啊,是啊,他已经死了,我又怎么可能会听到……  我大概,只是听错了吧。    小狼咬着我的裤脚,扯了一下,然后就小声嗷嗷着要我跟着他进小屋里去。  我愣了一会儿,还是跟上去了。  小狼刚才是从小屋里出来的?那小屋里应该是安全的吧?  可是刚才那几头魔兽不是还在里面的吗?小狼是不是一直躲在什么角落里了?  那他不是已经等我很久了?我居然,到现在才来……    这里……很熟悉的味道。  很长时间了,这里居然没有因为长期无人居住而产生那种灰尘的味道。  手指触碰到熟悉的木制墙壁时,我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  太久了……久到我甚至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了那些……  忘了那些,曾经最珍重,也曾一度紧抓不放的记忆……    …………    一缕淡金色的阳光照耀下来,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那一张即使是笑着,也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脸。  “哟,醒了啊。”那人笑意不减地说,然后随意地起身了,“今天帮我打理打理花园怎么样?奖励你一件小宝贝哦?”  我淡然的擦了擦脸,起身往书房走去:“不用了。”  “诶,别人怎么求都得不到的,世间仅此一件的宝贝耶!你也不要吗?”他在门口象征性地挽留。  “嗯,不要。”我熟练地拒绝,拿起一本厚厚的书,对他扬了扬,“我只要有书看,就足够了。”  那人似乎阴谋没能得逞地“嘁”了一声,走了。    …………    “嗷!”  脚踝传来一瞬的刺痛感,我在小狼低低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外面响起靠近的脚步声,那群家伙回来了。  小狼又低低地嗷了一声,我立刻跟着他悄悄地躲进书房,把门重新关好。  书房里,有一股淡淡的那种尘埃的气味。  我开始轻手轻脚地在书房里摸索起来,阵源……没记错的话,阵源应该是在……  就在我用微颤的手拉开第三个柜门的时候,小狼忽然从我背后低低地吼了一声,然后一下子把我从后面扑倒了。  随之而来的是强烈的失重感。  我心里一惊,这里是!  可,小狼是怎么知道的?  没出三秒,我听到书房的房门被打开了。  有两个难听的声音低低地交谈了一会儿,然后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响,他们在搜查这个房间。  我还没来得及紧张,手心里忽然传来温热而湿润的触感,小狼在一下一下地舔着我的手心。  我愣了一下,小狼这是在安慰我不要害怕吗?我无声地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去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外面的两头魔兽翻了半天,大概是什么也没找到,已经开始相互对吼起来了。  我把小狼抱在怀里,这时候,忽然从心底产生了莫名的安全感。    …………    记忆里,那天的天空,异常的阴沉。  我走出小屋,对着花园喊他的名字,喊了三遍,却没有人回应。  我心中生出一股不好的感觉,虽说以那人的实力不可能会出什么事,况且这里还是他的领地,但……我心里的那股不安感还是在毫无理由地一点一点加大。  天空中突然响起了剧烈的炸雷声,我心中一惊,这是有人在破坏结界?  我原地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他若是没事自然最好,但假如他出事了……假如他遇到危险了,我也得有解救他的对策才行。  我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一咬牙,决定还是在花园里设下一个初阶玄阵。    玄阵和魔阵、法阵都不相同。  一个玄阵的启动,除了要消耗源晶或施术者的源力之外,对施术者的精神力也有极高的要求。若是精神力强度不够,或是精神力不够集中的话,很可能要受到极大的反噬。    我看着花园里被我设下的玄阵,摇了摇头,这样还不够,以我目前的力量,还没法完全驾驭这一座玄阵。  还需要一样东西,一个中转,替我缓解精神力上的负荷。  我又赶紧回到了书房里,玄杖……我的玄杖虽然在一开始就被他收走了,但我记得,他是放在了这间书房里的。  然而找遍了整个书房,却没有任何发现,除了我几乎每一本都至少翻过一遍的书籍,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我皱着眉,转身正要出去,却发现书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  这是……他来过了?  我走过去,只见门上挂着一枚小铃铛。我拧了一下门把手,果然,已经打不开了。  我把铃铛拿了下来,摇了几下,却没听到铃声。  正要再摇的时候,耳畔却传来他的声音:“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很快回来……把这铃铛带在身上,要是弄丢了,会罚你的。”  外面又连续传来几声炸雷般的巨响。  我皱紧了眉头,在书房里焦急地转了几圈,忍不住又摇了摇铃铛,试着对铃铛说话:“你把我的玄杖放在哪了?我现在要用!”  等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又摇了摇铃铛,却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我叹了口气,泄气地靠着旁边的书柜坐在了地上。这时,耳畔忽然又传来他带着喘息的声音:“你的……玄……玄杖?嘿,不就在,你屁股底下吗?”  嗯?!  我来不及思考他为什么喘得那么厉害,一下子站了起来,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  我皱了下眉,试探地打开了刚才背后靠着的书柜门。  柜门打开的那一瞬,我就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了——这一方小小的书柜里,他居然还设下了一个隐秘的空间阵!  我拿到玄杖后,立刻就在上面刻起了阵法。  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但我感觉,这一次遇到的危险,可能是前所未有的。所以……  所以,我得赶快。    就在玄杖的阵法即将完成的时候,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狂暴的破空声。  我不禁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抬头一看,心里暗道糟糕,已经有人闯过结界进来了。  正准备躲进书柜里时,窗外忽然响起一声极其尖锐可怕的鹰唳声……  我心里猛地一沉。    …………    当……  当书房里再一次响起记忆里可怕的鹰唳声时,有一会儿,我觉得我几乎被抽走了灵魂。  好半天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小狼正抱在我的脖子上,用爪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我笑了一下,撸了一下他背上的毛发,把他抓了下来,示意他噤声。  外面传来很大的动静,那三头魔兽可能已经发现什么了,现在是打算要把这里拆了吗?  怀里的小狼忽然又动了动,我正打算伸手去拍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别动,然而右手上却传来一个圆滑冷硬的触感。  小狼把什么东西放在了我手上?  我一握,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之前系在他脖子上的那个破铃铛。  我正捏住了铃铛上的绳子,打算给他重新系上去时,小狼却忽然踩上了我的肩膀,然后一下子,从空间阵的入口跳了出去。    …………    我愣愣地看着周围的景象。  耳畔残留着那个人从我身边飞速掠过时的声音:“拿着魔铃,到幻境湖,用幻象阵。出去之后一直往南走,快!”  在来到这一座宁静宽阔的大湖前的上一刻,我还在那个小小的书房里,看着窗外可怕的鹰身魔兽正破空而来。  我摇了摇头,那个人说……他说……什么?  我反应过来后,非常震惊地又看了看面前的这座大湖。  结界的出口……这么久以来他都不肯告诉我的结界出口,就在这里吗?  我闭上眼,这么久了……你把我关在这里这么久了,还指望我会乖乖听你的话吗?  我觉得回去,玄杖上的阵法已经差不……  我愣住了,我的玄杖不在手上,难道刚才……  我发泄地对着湖长长地吼了出来。右手上不知道抓了个什么东西,我向后蓄力,正要把它丢出去的时候,听到右手心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咚……”。  紧接着,耳畔传来那个人带着些疲惫的呵斥声:“怎么还没走!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愣了一下,收回右手,摊开,是那枚从门把手上拿下来的铃铛,那个人所说的“魔铃”。  我忽然一咬牙,右手抓紧了魔铃,转头就往回跑去。  这座湖我来过一次,离花园不是很远,我记得路……    花园里的祭灵花已经倒了一大片。  但没倒的那些,却好像久旱逢霖似的开始疯长起来。  祭灵花,嗜血、嗜怨恨、嗜恐惧……总之,就是一种不详之花,记得我刚来的时候,还被那人丢在花园里一个多星期,差一点就成了这些花的养料。  我喘着气,躲在了花园边上的一片小树丛里。  果然,已经又有几头魔兽闯进来了!  他还在奋力抵抗着,但能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吃力了。  我试着悄悄往小屋那边潜过去,然而没到半路,就被那头鹰身魔兽发现了。  那头魔兽带着尖锐可怕的鹰唳声向我冲来的时候,我的大脑几乎完全冻住了,身体僵硬,做不出任何动作……    他受伤了。  他为我正面承受了那可怕的一击……  我说不出我现在是什么感受,但我看到他倒在越长越旺的祭灵花丛里,流血低吟的时候,我几乎觉得我的心脏跳不动了……  紧了又紧……  终于,我咬下牙关,握紧了手里的“魔铃”,往那片疯狂的祭灵花丛一步一步地走去……    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对不对。  或许不对吧,或许……要丢掉性命的吧?  可是相比之下,我却觉得,只要他不死,其他什么……都要好接受得多。  是的,我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好像我活过的二十多年自由时光都比不上这三个月被“囚禁”的岁月,就好像我学过的那么多正派正统的咒术、阵法都比不上在这里看过的十几本歪门邪道,就好像我二十多年来认识的良师益友,却竟一个都比不上这个来路不明心思不纯的大魔头……  ……我闭上了眼。  玄阵启动了。  ……然而运转玄阵所需要的力量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怕的多。  我听到了那个人由远及近的喝止声,但我已经停不下来了。  既然已经停不下来了,那就……那就,用尽全力吧!  一时间,这一方空间的元素几乎完全暴动起来。结界的炸雷声停止了,而结界内却不断响起比刚才的炸雷声更加恐怖的爆破声。  我全身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直到那人从背后环抱住我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全身都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快停下……宝贝,快停下……”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是平日里正经不起来的语气,却又……好像带着点哭腔……  啊……可是已经……停不下了啊……    …………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世界已经一片漆黑。  我听到有人说,这世界完了,寂静谷的主人疯了,不但不交出魔种,临死前还放出了魔毒,这是要全世界给他陪葬呐。  又有人说,还好那魔头已经死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更可怕的事情,希望临月阁能早点控制住这魔毒吧。  然后是一阵哄乱。  哄乱中有人说,看守寂静湖的人全都中了魔毒,魔化了!快!快往东边跑!  东边,好像就是那个什么临月阁的老巢了。  我在一片混乱和惨叫声中,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这个什么魔毒,是谁放出来的,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放出来的。  我只是想……  我只是想要快点确认……那个什么寂静谷,不是我待了三个月的那个地方……  我只想谁来告诉我……那个什么寂静谷的主人,不是……他不是……我想的那个人……    “咚……”  我原地站住了。  右手慢慢摸上了胸口,摸到了那枚不知道被谁系在了那里的铃铛。  我颤抖地,抓着那枚已经裂开了几道浅浅的口子的铃铛,然后轻轻地……  ……摇了摇……  ……  ……    许久……  ……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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