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次服药后,镜连身子已大好,行动做事与常人无异,清远道人说他这病基本已好的差不多,只差最后的将养。 阿棠近来整日笑容满面,镜连的病能够治好,她比谁都更开心。 镜连便与她说了要带她出去逛一逛集市,本以为她会很喜欢,却不料他才说完就见她有些不高兴地绷着脸。 “怎么,阿棠不想出去逛逛吗?”她可是喜热闹的性子,以前每次偷看了人间的话本子都要和他吵着说要去人间的集市逛一逛的。 阿棠凝眉思索片刻,方道:“想……又不想。” 镜连笑道:“这话又是怎么说的。” “我想和镜连一起出去玩……可是我又不想见到那些坏人。” “坏人?” 镜连不知她先前来寻他时在途中的遭遇,那些表面上对她很好,实际上就是想骗她的人可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 显然,她还记着那个春风楼的老鸨以及一群想要抓她的壮汉。 “嗯,还有一个奇怪的人。”想了想,她又说道。 镜连微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林子胥的那副模样立即浮现在阿棠的脑海中。 她很奇怪,那个人明明一开始没打算站出来帮她的,他和那些围观群众一样,都只是想看热闹。 可在与她对视后,他却突然站了出来,而且,尽管他如何压制情绪,她也看出来了他从头到尾一直都在发抖。 她不明白,既然那么害怕,又为什么要站出来,又没人逼迫他。 而且她对他也没有好感,虽然他并没有像那些坏人一样欺负她,可她从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不舒服,心里面总是堵得慌,怪怪的。 “反正阿棠不喜欢他。”她并不想多提林子胥,所以语气很不好。 镜连也不迫问她,只宠溺地对她笑道:“嗯,无关紧要的人,阿棠也无需在意。” “不过你当真不去集市?我听宫人们说,今晚是一月三次的夜市开放呢。” “夜市?”阿棠果然感兴趣。 “会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应该还能看到西域来的杂耍。”镜连继续诱哄道。 “真哒。” “那……阿棠要跟你一起。” 镜连弯唇一笑道:“自然,我会与你一同游玩。” —— 夜幕慢慢降下来时,城中的夜市也才刚刚开始。 镜连一身白色常服,照着如今文人模样一番打扮,身旁跟着的阿棠也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头发被扎成花苞的样子,就像一个邻家小姑娘,很是可爱。 她从一出来就非要拉着他的手,也不怕人瞧,一路蹦跶的很是欣喜。 “那里是什么?”阿棠看到一个吹糖人的师傅,正被一群孩童包围着,好奇地要上前去看。 镜连也随她拉着一同围了过去。 “好神奇,他是怎么吹出来的。”阿棠睁大眼睛站在一旁和那些孩子一样发出惊叹声。 “是老虎啊。”那师傅吹出一只老虎,孩子们立马捧场地欢呼。 “他会吹狐狸吗?”阿棠侧头看向镜连。 他轻笑:“你亲自问问他便是。” 阿棠便弯下身,满是期待地询问那吹糖人的师父:“你可以给我吹一个狐狸吗?” “自然可以。” “姑娘要吗?” 听到回答,阿棠很开心,立马点头道:“我要我要,那你快给我吹一个。” “好嘞。” 师傅应答着,利落地用麦秸挑上熬好的糖稀,嘴对上另一头吹着气,手也在糖稀那头灵巧地把转着,阿棠全程瞪大眼睛盯着看,直到他将一只形态逼真的小狐狸从麦秸挑下,待它冷却成型后递给她时她才回神。 “师傅,给您的钱。”镜连抵给那师傅几个铜板。 “公子,您给的钱多了,我这糖人啊只需一个铜板就好。”那师傅呵呵笑道。 镜连也温和回道:“难得见她这样开心,这糖人可不止是一个铜板。” 倒不是他小气不肯给银子,而是像这师傅这样的手艺人,给他多的话未免不符常理,他也不会收的,若是只多给几个铜板却是无碍。 果然,那师傅听了便很开朗地收下了铜板,还打趣他们二人:“公子对待心上人可真是体贴,我看这位姑娘心性单纯,却是与公子很是相配啊。” 闻言,镜连轻笑:“师傅所言甚是,在下也是这样觉得。” 片刻后,二人离开糖人摊子又继续往前走,阿棠还在一旁把玩着糖狐狸,却不知一旁的人此刻心情格外的好。 “镜连你看,那里又是什么,好多颜色真好看。”二人正走着,忽听阿棠又喊道,镜连抬首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摊位上,正悬挂着各种造型和颜色的花灯。 “是花灯。”他回她道。 “花灯?这个就是花灯吗?”她只在话本里看到过,却还从未见过它的样子。 镜连牵住她的手往前走去。 到了那卖花灯的摊位前,阿棠彻底被那造型各异色彩斑斓的花灯给迷住了,不停地左右触碰挑看,脸上的笑也一直没退去。 那摊位前的木板支成的桌子上还有更多没有点上的花灯。 “你挑一个喜欢的,我们待会去河中放。” 阿棠听了开心地点头:“嗯。” 最后她挑了一个鲤鱼造型的花灯,两人一起到了前方的河前。 站在台阶上,将鲤鱼灯放掉。 这时的河面上已经有几十盏大大小小的花灯了。 “真好看。”阿棠看着河面感叹道。 “可惜不是上元佳节,如果是那天,这街上和水面上定是都被花灯照亮,肯定更加漂亮。” “上元佳节?”阿棠侧头看他。 “到那天,我们还一起来,我带你一起放河灯。”镜连摸着她的头道。 “好。”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河岸上游传来喧闹声。 “前面有人要跳河。” “快看快看,那人是谁啊。” “看着模样清俊的,怎么这么想不开。” ……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阿棠显然一脸兴味。 镜连拿她没办法只得陪她过去。 已经有很多人被引了过来,镜连他们站在人群中,抬头正好可以看到站在石桥上的那个人。 一身青布衣衫,虽无破损,但却显得很旧,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看上去似乎很久没有好好梳理了。 长相倒是很白净,一看就知是个读书人。 阿棠皱眉看了一会儿,忽然大声道:“我见过他。” 镜连看向她。 “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怪人。”她一脸认真的说道。 不知为何,镜连心里突然有些怪异。 就在这时,那个原本还打算跳河的书生忽然将头一转,目光直直地盯向人群中的阿棠。 镜连清楚的看到他的表情在看到阿棠的那一刻瞬间转变,原本已如死灰的脸上突然焕发出异样的光彩来。 镜连当即伸手拉住阿棠,就要转身离开。 忽听那书生尖声喊道:“是你,我认得你,你别走!” 阿棠奇怪地转过头:“他是在叫我吗?” “别理他,我们走。”镜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拉着阿棠快步向前走。 身后是忽然嘈杂的人声,这个时候,那个刚才还要寻死的书生忽然从桥上退下,然后用他最快的速度向他们这边跑过来。 “他好像在追我们。”阿棠疑惑地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凄厉的喊声:“你给我站住,不要走。” “镜连……”阿棠刚叫出镜连的名字,他就觉得身后一阵利风劈过来,猛地侧身,把阿棠往身后一档。 站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个要跳河的书生。 此刻离得近了才看清他的面容,皮肤苍白,眼底青黑,眼睛里布满血丝,面部狰狞的有些可怕。 镜连皱眉:“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哈哈,我要她给我抵命,我要她死!”书生尖锐地喊叫让镜连目光都变的冷冽起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这问话,书生显然更癫狂的样子:“因为是她害得我如此,这是她欠我的,这是她欠我的……”话没说完,他就猛地扑向前,镜连猝不及防被他抓到手臂,还来不及疼痛,忽听身后传来阿棠痛苦的声音。 他一惊,赶紧转身去看,就见阿棠面无血色,唇色发白,浑身冰冷且发抖,而她的肩侧正贴着一张明黄色的符。 “阿棠!!!”镜连一伸手想将符撕下,可他还没碰到那符,就见它瞬间化作烟雾消散,他目光一冷,转过身,一掌对那书生劈下,书生当即昏厥过去。 他赶紧将阿棠抱起,惊慌地唤着她的名字,步下生风往宫里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