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是烛火燃烧的声音。 颜语菡站在那里,看着走至她面前的人。 他的话让她身子微微一抖,她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 “你,怎么知道……” 语还未尽便见他无声一笑。 “真是傻姑娘。” “难道你以为,这宫中哪里还有不透风的强,又有哪处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颜语菡微张了张口,旋即有些懊恼地皱眉。 这么说,她之前与纪琳所说的那些全都传出去了? 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想法,司行知又道了一句:“你放心,你与那宫人所谈之言,不会再往外传。” 换而言之,到他这里就是表明已经替她压下来了。 还没等她来得及送一口气,又听他道:“不过。” “你既已入了这宫中,就要凡事都学会谨言慎行,别的不谈,只是太后那边就不是好轻言议论的。” 听他提及太后,颜语菡表情未变,但却没说什么,她知道,他所说的都是实话,莫说是对她,就是皇上的宠妃也不敢随意妄加议论太后的。 “毕竟,我不能时时都在你身边护着你。” 他一说完,她就愣在那里,似乎对他的话弄不太明白。 “为什么。” 司行知不语,只是目光如水般地看着她。 可这些日子困扰她的东西太多太多,有的时候想的多了,她都会有恍惚的错觉。 他是否对她太过上心了? “为什么,你要护着我,为什么……你要接近我?” 她想不明白,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原因,她简直快要被这困扰弄的疯掉了。 在她问完之后,司行知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话,而是将目光投至她的发间,忽而问她:“我给你的玉簪呢?” 语气浅淡,甚是无意的模样。 颜语菡稍稍一顿,才将手伸向衣襟处,取出一块素色手帕。 将手帕打开,里面包裹着的赫然就是他之前赠予她的玉簪。 他见到她还将玉簪这样小心收着带在身上,似是心情很好,伸手出轻拿起玉簪,替她戴在发间。 他顺着她的眉眼打量几眼,而后微一抿唇道:“还是这样好看。” 颜语菡被他这番动作弄的有些发怔,一时竟忘记了自己之前还在问他的事情。 “被你发现了。” “你说对了,我是在接近你。” 他突然这样开口,倒让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又听他接着道:“我当真是即怕又期盼。” “怕被你发现我的心思,恐会对我退避三舍。” 他的目光直直地对上她的眼睛,那黑亮的眸子如被墨色浸染。 “却又还恬不知耻地期盼你能早日发觉,我这样殷切地想要接近你,引起你注意的心思。” 话音落,一室静谧。 颜语菡完全愣在那里,被震的不能言语。 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她不说话,他也不显急躁。 许久许久,她才稍一回神。 脑袋里还有些空空的,他方才,说了什么? 站得久了,就连腿都有些僵硬,她微动了动喉间,唤了他一句:“司行知……” “嗯。” 她盯着他的薄唇,微微咽了咽唾沫,半天方问他道:“为什么他们都说,不能叫你的名字。” “这宫里能直呼你名字的人,是不是就只有皇上和太后……” “你在乎吗?” 她被他突然的发问问的有些懵:“什么?” 他笑:“你若在乎他人如何说,又怎会还叫我的名字。” 换言之,她方才直呼他的名字,不就说明,她从内心里,其实是不愿去在意旁人的话的。 他的话叫她耳根有些发热,似是她那偏爱计较的小心思就这么直接地被他发现了,她觉得有些周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想了想,她还是有些强撑地与他辩驳。 “为何他们都说太后对你很不一般,你与太后你们……” “呵。” 她越发着急的话语却惹来他一声轻笑。 你与太后,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下面的话,她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你很在意?” 他的眼神看的她想要躲闪。 她不答,他却更是肯定一般。 “原来,你最在意的还是太后。” 他刚一说话,她就连忙接道:“我没有……” “你跟太后如何,与我有何关系,我为何要在意她。” “不对,我跟你本就没什么关系,你与任何人怎样都与我没关系。” 看着他越发戏谑的眼神,她越说越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天呐,她到底都在胡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本来就跟她没关系啊,她干吗要嘴贱多问那一句,与她何干,关她何事? 这下弄的不清不楚的,好像她真跟他有什么似的了。 她气恼至极:“我,我说不过你,不与你说了。” 司行知敛起笑意:“我可冤得紧,我又不曾与你作何争论。” “你……哼!”颜语菡气结,索性扭过头去。 但她却不知她这般反应对他来说是何等的亲密,怕是她自己也未曾发觉,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了。 “日后,他人的话,你无需去理会。” 他又对她轻嘱,似乎并未见到她的别扭。 颜语菡转过头来看他,目光难得的很是认真。 “不去理会他人的话,那我要听谁的话?” 她问的刻意而针对,就是想看他会如何作答。 他也不恼,仍旧如常地注视着她:“除了我,谁的话你都不用理会。” 听到他的回答,她心下微微一颤,又不依不挠地问他:“为何?” “我与你并无关系……为何我要听你的话?” 纪琳说,他是她最该远离的人。 她也是这样认为的。 应是这样的。 但她为什么又会在他面前多此一问,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了。 女子从来都是,没有确定的事情,都会这样患得患失。 他又向前一步,靠她很近。 陌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被他箍住肩膀。 凉如冰的指尖触上她的下颚处,微一用力,将她下巴抬起,她被迫抬着头对上他的眼睛。 一种让她觉得无处可逃的感觉将她瞬间吞没。 “若我说,我可以保你在这宫中平稳度日,直至护你出宫。” “你可愿与我有牵扯?” 颜语菡抬着头,想要动弹也动弹不得,她被他的话惊到了,不知该如何作答。 她不答,他又继续道。 “所以。” “不要去接近皇上。” “就算以后,发生任何事,也不要有爬上龙床的想法。” “如果有那么一日,你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来找我,只要你肯开口,我可以尽我所能为你做任何事,任何就算是皇上也不能为你做到的事。” …… 颜语菡太过震惊,以至于完全不知该如何回他。 他说让她不要有想爬龙床的想法。 他知道,她有过想要勾引皇上的念头。 这并不奇怪,毕竟,他自己都说了,在这宫里,没有什么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只是,让她最为惊讶的是。 他居然说出那样的话。 说什么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了就去找他。 还说什么只要她肯开口,他就能为她做任何事…… 这样的承诺,已经完全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似乎,在她不算太长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哪个男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可笑的是,这个男人,还是个不健全的。 但实际上,若是不刻意去想,她都早已不记得了。 他健全如何,不健全又如何。 重要的是,他说了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任何连皇上都不能为她做到的事。 一时之间,好像被他捏住的下巴也没那么难受了。 “司行知。” 她突然叫他的名字。 “你跟太后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一次,她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 倒叫他有些反应不及。 “我与太后之间,有些复杂,但却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 “那便好。” 听出他语气中的为难,她直接截断他的话。 看着他一直没什么大的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一抹错愕,她很有成就感地一笑,踮起脚伸手就圈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直接贴紧他,朱红的唇若有似无地轻蹭着他的下巴。 “我可不想不明不白地就被人弄死,就算是太后也不行。” 说着她微抬眼看他:“呐,司行知,若是你不想我去爬皇上的龙床,就把你的床分我一半行不行?” 在他陡然收紧的瞳孔中,她笑的格外狡黠:“我愿与你做对食,若我日后被人欺负了,你定要帮我欺负回去。” “就算欺负我的人是太后,你也必须帮我欺负回去。” “因为我若做了你的娘子,你就必须得疼我宠我护我。” “……” 房间里整个安静下来。 许久,才听得他略带沙哑的声音问她:“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问完又转换道:“若你想要我护你到出宫,大可不必如此,只消你说一句……”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她就猛地抬脚狠踩了他一脚。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说做夫妻,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难不成你想要等我出宫就把我一脚踹开,好再去找一个年轻貌美的?” 说完她又极后悔地加了一句:“你若敢答是,我定不饶你!” 闻言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终是哑然一笑:“除了你,谁还会对一个太监说要与他做夫妻。” 颜语菡一听,喉间如同被哽住了一般,继而弯弯眉眼。 “除了你,还有谁会对我说愿尽其所能为我做任何事?” 他喉头微动,却是不语, 她反倒是开始不知停歇下来。 “司行知。” “我觉得,好像是只让我像这样看着你,我都会觉得很开心。” “……” 她不会去爬龙床,也不愿等25岁出宫再去随便配一个瞎子瘸子秃子再或者是什么老头子的继室小妾。 既然如此,她何不选一个让自己称心如意的。 再度细细地打量着这个男人。 她可能真的是一时被热血冲昏了头脑。 但她却不会因此而后悔。 毕竟,在这个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只要她说一句,就能倾尽全力为她做任何事的人。 他也不是外面那些花花肠子的富家子弟。 不论如何,她就是信了他这句话。 他是高高在上的内廷总管,而她只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宫女。 他没有理由会费尽心思来瞒骗于她。 所以,他会来找她,会跟她说那样的话,她都相信,他所做所言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