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初和亲,朝中公主就只有当今膝下的永宁公主年龄合适,月氏又非要皇室之女,她生母只是个无甚名分的侍妾,也无人做主,那不只有她去了吗?要说……”
“啰嗦什么?公主为何突然回来了?”万氏顾不得规矩,将薛父的话打断。
“唉。”薛父抚了抚胡须,才道:“圣人登基,不满月氏和亲后又屡次骚扰边境,派了骠骑大将军冯卫应战,大败月氏而归。月氏不忿,又打不过,便将永宁公主休弃回来。”
“这羞辱之事如何使得?”万氏难得的控制不住表情,惊措不已,“月氏居然这般胆大?就不怕火上浇油吗?”
“估计她在齐家也听说了。”
薛父看一眼面色平静的薛扶泠,又压低声音,“火上浇油又如何?冯卫又不和她公爹齐老将军一样,能战无不胜。
这一战咱们只是险胜,兵力损耗几乎和月氏一样,况且圣上才登基三年,国库本就空虚,打仗又劳民伤财,哪里能为了永宁公主再打一次呢?岂不是为了个弃妇而不顾天下百姓生死?叫人诟病?”
百姓们都知道打败了月氏,报了当年之仇,可无人知道和亲公主被休弃。
堂堂当朝公主被休弃还朝,这是连万氏这样的后宅妇人都觉得屈辱之事,圣人又如何不晓得呢?
如此,朝中也不是没人出主意,说只需让公主死在半道,当做没有这回事即可免了屈辱。
只是,长宁公主乃四皇子裴骁一母同胞的亲姐,四皇子重情,力排众议用自己全部的食邑换来公主性命。
就算是公主之躯又如何?
也没钱财重要。
所以,这件事密而不发,满朝上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契十足,全当没有这回事。
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官僚之间,又怎会不互通有无呢?
任是得了四皇子的全部食邑,朝中上下心中也要鄙夷辱骂公主被休弃是天大的羞辱,厌恶公主竟还有脸活在世上。
可他们完全忘了,当初战败,禹国疆土辽阔,天下顶天立地的男儿比比皆是,不提起刀剑护国,却要牺牲一个弱女子,去那月氏荒凉野蛮之地,来换取短暂的和平。
公主本该是他们的恩人,受万民的敬仰和爱戴。
可如今,视公主为耻辱者、弃公主如敝履者、要公主以死谢罪者,皆是出自那些顶天立地的男子之口。
不知他们想起“永宁”二字,羞愧与否?
有仇必报,知恩图报。
她一个深宅女子也明白这为人最简单的道理。
而那些饱读诗书的男子呢?
想想也是,她与他们一样,也是得利者,享受了公主带来的和平,又有何资格去评判?
薛扶泠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
恍惚想起,难怪今日来薛家,街上无缘无故多了那么多巡街士兵,却又不足以扰乱百姓生活,发生恐慌,原来是为了秘密接公主还朝。
“行了,也不多留你了。简儿入齐家私塾的事,尽快办妥。”薛父命令般的语气不容拒绝。
“是。”薛扶泠点头行礼,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也如公主还朝一事一样,没有她说话的份。
顿了顿她低声道:“女……我回去了。”
像在自言自语。
当然无人应答,薛父自顾拉着万氏吹嘘着自己今日如何当的差,惹的万氏嗔他夸大其词。
两人的声音渐小,薛扶泠也走出厅堂。
坐在马车上,看着“薛宅”两个字,心内几分惆怅,终究没等到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