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啥呢,这是张天师的遁地之术,很快就到秣陵了。”秦溪的声音在谢裒身边响起。
“溪弟也在啊……那就好了……哦对了,悦弟,方才有个贼人说要杀你!”谢裒忙道。
“已被打走了。”王悦叹气道:“只可惜你的六位家丁有三位被害了。”
“唉,我这边的六位全无生还……”谢裒沉声道。
半晌无语。
忽而黑暗中谢鲲的声音又响起:“希望明日能再上趟牛首三,搜寻兄弟们的司首,好好安葬。”
“是啊,如果不是溪弟,只怕我同这几位兄弟一样,早被杀了。”王悦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若非张天师及时出现,恐怕我也要被杀掉了。”秦溪淡淡叹息。
“钜子此言差矣,即便你无法击杀那两人,你想走他们也是拦不住的。还是因为钜子宅心仁厚,侠义非凡,不顾自身性命力保王世子,否则即便贫道赶到,一切晚矣。”
张昭成虽答话,眼睛却一直闭着,很快又道:“快到秣陵了,咱们上去吧。”
众人只听得一声大吼:“破!”
头顶上立即炸开一大缺口,骤雨瓢泼而下,却仍被秦溪的气墙阻挡在外,一滴也进不来。
众人很快便跃至地面,当然除了青竹和五花大绑的邹元清。青竹自然是秦溪一直抱着的,邹元清只被谢裒横在马背上,为防他咬舌,口中还塞了一大团破布,待跃上地面时,谢裒心里记着那些个家丁的仇怨,便故意将他丢在地上。
邹元清满身泥水,浸在伤口中,疼的直哼哼,可全然没有再爬起来的能力,最终还是谢鲲又将他横在马背上,如同摆弄一袋粗糠。
“前面一里地,便是秣陵县城门。”张昭成指着前方道。
但此时地面上与地底下光线并无多大的差别。
天幕漆黑,漫天都是狂躁的雨,四下一片蒙蒙,几乎看不清脚下的路,只依稀辨别出此地已是牛首山脚。
众人往张昭成所指方向慢慢行进,不多时便见到几处草庐,知是到了城外。在诸葛稷的提醒下,秦溪收了御风屏障,只全力护着青竹。众人全身立即被狂雨浸透。
谢裒见秦溪仍然紧紧抱着昏迷的青竹,便欲将马让给他,但秦溪推辞了。毕竟策马而行远没有自己抱在怀里来的平稳。最终谢裒还是带上了小羲之。
“张天师,难道你们龙虎山真的被……”诸葛稷问道。
张昭成一声长叹,沉声道:“除了在外的教众,留守山上的所有弟子皆已魂归太清。他们攻山之时,贫道恰在淮南拜访太守王旷,无暇顾及龙虎山,以致天师道有此灾祸,实在是愧对师祖。”
“那张天师可知攻山者究竟是何人?”
张昭成默默摇头:“贫道收到消息时只说攻山者衣着各异,功法繁杂,自山脚一路杀上山,看不出何门何派,为首者骑乘一巨大雪隼,擅使飞刀,屠戮者众,护山的祭酒紧急求援。再收到消息时已是附近的教众驰援,但攻山者已退,整座龙虎山尸体堆积如山,血流成河,道观书阁皆尽焚毁,似人间炼狱。为稳住其他各地教众切莫妄自寻仇,贫道嘱咐知情者封锁消息,本以为能保护其余教众免受仇杀之灾,却未曾想这群贼人居然追杀到江东!”
“如张天师所言,这为首者我倒是认得。此人名为月白,平日里住在吴县以南馆娃宫,师承鬼谷,表面身份算是百家盟的智囊 。”秦溪瞥了一眼附在马背上直哼哼的墨绿道袍老者:“说起来,月白与明虚道长还算同为百家盟的骨干,没想到竟然故意泄露明虚道长消息,差使此人及其他四人痛下杀手!”
“百家盟……若是百家盟出手攻山,确实功法繁杂,无法看出何门何派,会不会是百家盟内有分歧,或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所有事情都是那墨梁授意所为?”诸葛稷皱眉道。
“不好说……”秦溪看着怀中虚弱的青竹,眉头紧锁。
这所谓百家盟,已然分不清是善是恶。
如青竹般出身邪派毒宗的女子,行的俱是侠义之事。
如月白般出身先秦古派的书生,却比任何人都来的阴险。
那身为百家盟主的墨梁,究竟是善是恶?
“贫道的天师道虽入了百家盟,可从未与其他派系有过任何冲突啊。”张昭成十分不解。
“有些谜团,看来只能从这老道士嘴巴里知道了。”诸葛稷盯着在谢鲲马背上痛苦哼哼着的俘虏,已在盘算着一会儿怎么撬开这个人的嘴巴。
“张天师……与琅琊王氏一直熟识 ?”秦溪试探问道。
“不算熟识吧。琅琊王氏自武帝时就尝了解天师道道义,也算是天师道的普通信众,但贫道此番亲赴淮南,实则是因为时局所需。”
“你们天师道想借琅琊王氏扩大影响力?”谢裒思忖道。
“不错……”张昭成也不隐瞒:“和所有江湖门派一样,天师道也想重现三代天师在位时之繁盛,而龙虎山处于南地,睿王与琅琊王氏携手南下,本是天师道极大机缘,谁曾想竟有屠山之祸。”
“那为何不投我父亲王导,却投旷叔而去?岂不是舍近求远?”王悦很是诧异。
“自然是选容易接洽的了。”张昭成语气有些尴尬。
“容易接洽?”王悦满脸狐疑。
“张真人的意思是,导叔、敦叔依托睿王殿下坐镇建邺,门庭势大,并不会以天师道为尊,但我们家处南北折中之地,已是两方角力之所,战祸避无可避,恰需天师道这样的强援。”坐在谢裒马上的小王羲之脆生生道。
“小羲之倒是看的真切!”谢裒由衷赞叹。
“可是事实也证明了,悦哥哥比你更需要张真人的保护呢。”王悦两手一摊,颇为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