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
诸葛稷面上虽无表情,心底已然十分惊讶,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又在情理之中。
连朱逾都是此地的常客,顾平又怎会不蹚这池浑水。
门再一次关上。
诸葛稷细细打量着这间更小的屋子,以及眼前这个人。
屋顶有微弱的天光漏下,四处都放着冰块,显得愈加阴寒。
这名男子年纪应不到三十,虽然身形瘦削,相貌方面倒是有些眼熟,神似如今在秣陵县十分出名的无赖,纪峰。
看来多半真的是秣陵纪家人。
男子有气无力道:“朱家主差你前来?”
“是。”
诸葛稷摸不清楚具体情况,眼下也不方便用强,本着说多错多的道理,尽可能精简语言,在软软斜坐在椅上的男子看起来,倒觉得这名没见过的中年男子深不可测。
“看来,你的目的也一样了?”
诸葛稷微微一笑:“顾家都来了,我朱家如何不急?公子也当知道,时间不多。”
男子微笑摆摆手:“我已说过好多次了,此番再与你说一次,请转告朱家主,那些倭人的目标只有琅琊王氏,请朱家主不必担忧,不用急于追加所定甲胄的数量。至于镜湖山庄,覆灭已是必然,先前那名百炼匠师已经死了,眼下山庄内暂时没有能打造神兵的匠师,唯一有潜力的匠师将在我们的暗中保护下易地发展。”
诸葛稷飞速地消化着这段话中的信息,又问道:“镜湖山庄,当真无力抗衡吗?”
男子面上有一丝轻蔑:“朝廷精锐尽出,自然无力抗衡,所谓镜湖山庄,小小江湖门派而已。不过这一战之后,江湖门派只怕寒了心,朝廷日子也不好过。”
“怎会不好过?王导逼着我等交出兵甲,朝廷实力大增,我朱家数代将门,连亲兵都不敢多留!朝廷若再不好过,我们岂不是更艰难?”
男子淡淡一笑:“王导此举乃自寻死路。只是多了区区数千兵甲而已,各郡士族哪一个不对他恨之入骨?而那些江湖人士又岂是一战杀得尽的,那些武道高手,又怎会屈服于朝廷的淫威。所以即便镜湖山庄覆灭,王导和朝廷已经成为天下江湖人士的公敌,到时候刺客义士数不胜数,皆针对琅琊王氏和朝廷而去,这对于你们朱家,不应该是最好的情况吗?”
“有什么好!我们朱家要的是稳定,一旦江东乱起来,什么人都能趁火打劫,家家自危,说不定现在定的甲胄还远不够用的!”
男子闻言咧嘴而笑,诸葛稷一时竟觉得有些瘆人。
“虽说你定甲胄我有钱赚,但我纪景好歹也是世家子弟,如何会做此等杀鸡取卵之事。江东这块地就这么大,我们几家瓜分便可,王家想分一杯羹?没门!!”
一阵剧烈的咳嗽。
诸葛稷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纪景,这个名字是听过的。
纪瞻长子,身体不大好,未仕。
这层身份,在江东倒还真能横着走。
老子在朝中呼风唤雨,儿子在背地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真是父慈子孝。
真不知纪瞻是否知道纪景所为。还是说出于保有士族实力的目的,一切本就是纪瞻授意?
该不会阴阳家已与纪家达成一致了吧?
只是如此壮年之人,呆在这阴寒之地,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可怜。
“纪公子莫要激动,在下今日莽撞,坏了公子规矩,连累公子操劳过度,回去自当向家主认罚。只是公子言之凿凿,那些倭人不会刺杀我们,在下是否可以理解为,公子与那些倭人,本就是一伙的?”
纪景面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褪去,警惕地盯着诸葛稷道:“朱家何时有你这么一位大贤?即便是顾平也只关心自己家族的利益,你是第一个将我与倭人联系在一起的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皆知,铁打的士族流水的皇帝,我对你们朱家没有敌意,所以也请你也不要在外面多言。”
诸葛稷露出儒雅的笑容,浅浅一揖道:“定如纪公子所言。另外,在下只是好奇,纪公子到底是因为被人下了毒,不得已才做出如此勾当,还是纪公子本来便乐于做这背后搅弄风云之人?”
纪景面色骇然,沉声道:“你,居然能看出我中毒?”
诸葛稷笑道:“孔明月不懂医道,看不出来也就罢了,你这副模样,又怎能瞒过我?”
纪景大惊失色,厉声道:“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