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只余一冯香脂淡定用着早膳,骨子里骄傲的气质在庞薇的红襦裙中展现的淋漓尽致,一时间店小二竟有些不敢直视。
掌柜一叹再叹,这般人物昨日竟落魄至极,真应了“人不可貌相”之言。
同样叹着“人不可貌相”的,乃屋子里仍忿忿不平的庞薇。
“长得一表人才,怎的如此黑心阴险!”
诸葛稷哑然失笑:“他与我,谁更一表人才?”
庞薇白了一眼:“你和他比相貌定然是比不过了,若是比手段,倒是有些相似。”
诸葛稷愕然:“内子何出此言?”
庞薇指着案上诸葛稷起草的说辞,本欲言语,却轻叹一口气,淡淡品茶去了。
大约半个时辰,焦安屋子的门打开,秦溪缓步而出,伸了个懒腰,表情惬意,仿佛并非助人推气,而是在自己修行。
“秦公子,他……怎么样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冯香脂即上前问道。
诸葛稷与庞薇听得动静,也从屋内出来。
“焦安内息修为还是差了些,不过推引倒是比之前青竹更加容易。眼下经络应该无甚大碍,瘀阻处皆已打通,想来一会便该醒了。”
冯香脂大喜,当即要跪拜叩首。
“可别!”秦溪忙将冯香脂拉住:“抬手之劳而已,冯娘子不必如此。”
庞薇将冯香脂拉住,笑道:“都是自家人,谢什么谢,走,一起进去看看!”
二女推门而入,只留诸葛稷与秦溪在外。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秦溪悄声问道:“纪峰肯定不是焦安所杀,谁会杀了纪峰还要悬白布写上那种话?”
诸葛稷轻叹了口气:“走,进屋细说。”
两人在诸葛稷的屋内坐定,诸葛稷将两日调查的事情与秦溪说了一遍,末了淡淡道:“顾平在这节骨眼上到了镜湖山庄,又跟着你们往我这里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秦溪讶异道:“莫非这事是顾平所为?他图什么?”
“大概是觉得我与谢家走的近,不想让我站到北方士族一边,想相机坏我名声,引江东士族讨伐。只是,此事虽然表面高明,实际上不仅得罪了谢家,只怕纪瞻也不会只看表面,反而显出他们江东士族之间也在相互算计,说不定不会出现一边倒针对我的局面。”
“话是这么说,可如此堂而皇之的悬尸,影响甚大,总要有个交代吧?”
诸葛稷从案上拿起两张纸,递给秦溪:“昨夜起草的,我是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秦溪接过细看,其一是对秣陵县的通文,写得较细致:
“贵县人士纪峰于九月初二夜寅时伙同六名山匪在钱唐城西五里木桥处拦路抢劫,被劫者乃谢府统领焦安以及贵县医女冯氏。打斗中六名山匪遭焦安坐骑踢击以及焦安反击,均当场死亡,已验明正身。焦安因与主谋纪峰有同袍之谊,兼身受重伤,未追杀纪峰,同冯氏入钱唐县城休养。后纪峰偶遇钱唐惯匪贾辰,遭贾辰杀害并悬尸。惯匪贾辰现已伏法,特此通报。”
其二是对钱唐百姓的告示,相对简练:
“九月初二夜悍匪纪峰等七人于城西五里拦路抢劫,受害者焦安奋力脱逃。后纪峰遭遇本县惯匪贾辰,不敌被杀。贾辰为搅乱舆论,威胁朝官,一手策划西门悬尸,影响恶劣。经本县巡捕围剿,惯匪贾辰现已伏法,若再有为害乡里之人,定重罚不赦!”
秦溪将两张纸来回读了数遍,眉头紧锁,忽而对诸葛稷道:“如此说辞,岂不是令真凶逍遥法外,还特意替他寻了个替罪羊?”
诸葛稷无奈道:“但终究没有证据啊,况且他可是顾平……”
秦溪有些不悦:“顾平就能恣意妄为了吗?士族子弟草菅人命,就无人能管了吗?若是如此,这世上哪还有公道?”
诸葛稷被秦溪说的心中震动,但终究也有自己的苦恼,反驳道:“难道不是向来如此吗?孔明月深受陆家之害,又何曾有公道之言?”
秦溪默然,半晌喃喃道:“向来如此,便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