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籍之赞许点头。
“王公子今日究竟有何见教,还请明示。”
王籍之却不言,而是起身在屋中踱步:“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
跳动的烛火将本就严肃的面容映照得愈加深邃,王籍之沉声道:“就在数日前,匈奴刘渊,称帝了!”
这短短一句话,入得秦溪之耳,初时并未引起多大波澜。
毕竟心中本无大晋之人,从来都是冷眼看世界。
但细细品味数遍,秦溪终究还是悟到其中惊人之处。
这天下多了一个皇帝!
原本北方战乱,一方面是司马皇族自己的攻伐,一方面是流民起义,来自匈奴、鲜卑等异族的战祸在这些战事中并不那么突兀。
就好比在酒肆听闲话,时人多言哪家王侯新得了哪些郡,哪个地方有豪杰振臂一呼,从来不会有人提及皇帝如何如何,毕竟天下就那么一个皇帝,千万生民的主子也就那一个人,再乱,也是在这面大纛之下。
但如今不同了,多了一个皇帝,等于多了一人直接挑战皇族权威,等于大晋可能被异族取而代之,等于这天下,将要血流成河。
什么北方流民也好,倭人水师也罢,在这件事面前,都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打小闹而已。
“匈奴刘渊,此人姓刘?”秦溪皱眉道。
“不错,但他不是前朝的刘,他的刘,恐怕得追溯到大汉高帝时期与冒顿单于通婚的一名宗族女子,仅这点骨血,这么多年来,剩下的也就一个姓氏而已。 ”
“这人实力如何?”
“大约四年前自立为王,与王师多有交战,胜多败少,如今更是携鲜卑陆逐延、氐族单征、东莱王弥、羯族石勒等一众豪强,占了司州河东、平阳两郡,剑指京师洛阳,势不可挡。”
王籍之虽只是简单陈述情形,其语气却愈发低沉,其面色也愈发凝重,至少在秦溪看来,这刘渊已经打到皇帝脸上,巍巍大晋,形势可谓急转直下。
“知道了。”秦溪淡淡回了句,却并无多少沉痛之意:“他称帝,与你王家有什么关系?与我和稷哥又有什么关系?”
王籍之抬眼看着秦溪,哑然失笑,对这般漠然的反应倒也在预料之中。
“果然如导叔所言,你的心中不曾装下皇权社稷。”
“我一个小小铸剑师,这些大人物打来打去,干我何事。”
“你就从未想过仗剑杀敌,建立功名?以你的武功,若赴战场,必将成为当世骁将,足以封王封侯。”
“没有。稷哥倒是胸怀天下,或许这种事情,是他正想去做的。”
“好吧。”王籍之淡淡一笑:“那我只提醒你,南北士族若想对付你们,刘渊称帝一事便是最好的契机,只需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有的人大仇得报,有的人能安然入睡,有的人会暗自窃喜,但我与父亲,羲之,永不会与你二人为敌。希望未来面临抉择时,钜子大人能想起今夜我说的这番话。”
秦溪看着王籍之半晌,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平静道:“倒是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