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浮浮沉沉,最后还是变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权位,却弄丢了她。
六岁时遇到了容阿爹,答应了容阿爹说的条件,只因他想好好活下去。
在跟着容阿爹回家的路上,他便一直在想着他到了容家之后,会不会如卑微下人一般过着低三下四的生活,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感激的。
到了容家时,房子不似想象中的破旧不堪,且院中家里皆是打扫得干净整洁。
第一眼见到她时,就觉得她与他在京城中见到的那些女孩很不一样。
她生得太黑了,那肤色也就比街上的昆仑奴白一些,且举止甚是粗鲁。
也不像京城里那些女孩那样安静文雅,每日都有很多话讲,有趣的无趣的,常常缠着他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实际的生活跟他猜想相差很大。
容阿爹是个很和蔼亲切的父亲,待他也好,不会动辄打骂责罚。
她自是不用说的,有什么好吃的先捧到他面前来,让他先吃,那芝麻饴糖明明自己馋得要紧,还是一股脑塞给他。
她说他太可怜了,肯定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她说他长得好看,看着就让人喜欢,总与他说,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以后长大了就要跟成亲。
这样他们就能一直在一起玩了。
说起讨厌喝药这件事,在与姑母逃跑的路上,因为起义混乱,那些地方流民饿得饥不择食,看到了许多“人相食”的情况。
尸首的味道甚是难闻且让人反胃恶心,他不懂那些流民是如何吃得下的,后来几乎每次喝药时,他只要闻到汤药那种浓重的味道时,便会想到那些画面,以至于他甚是排斥喝药,还有味道很重的食物。
他不想喝药,她每次都很有耐心,劝他喝,喝完之后就给他饴糖吃。
他们若是一块出门,逢人问起时,她嘴边总挂着那句“他是我的小夫君”,说的时候脸上也挂着得意的笑,似一只得胜的猫儿欢如虎。
后来大家都知道他是容阿爹带回来给女儿做童养夫的,青山村里的人慢慢地会打趣地喊他“卿音的小媳妇”,不似她叫他“筠哥”那样好听,而是听着让他很不欢喜很烦躁。
直到后来他成了童生,再到他成了举人,才能让这个称呼彻底消失。
与她成亲这件事,并非如她想的那样,全是勉强与不甘。
他想与她成亲的。
如此可爱真切的人儿,他怎么会不想要?
只不过他想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六岁时目睹了爹娘被杀,祖父祖母也不在了,原本落败的家族只剩下他与姑母二人,只因恰好姑母带他去玩了,家里的嬷嬷与其孙儿顶替了他和姑母被杀了。
他看到父亲满目不甘与痛苦,母亲被杀时盯着院门口看,悲恸万分的眼神中仿佛带着绵延不尽的遗憾。
满院的人被无情的刀剑斩杀,一双双满含眼泪与不舍的眼神,似根根利刺狠狠扎进人心中。
即便如此惨烈,他与姑母也无法好好安葬爹娘,以及满院子的人。
一夜之间,裴家彻底消失在京城之中。
他不止一刻地想,想要这些都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