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父看来,陆缘是个心思极深段数极高的神秘强者。 在范一衍心中,傀儡师这三个字就代表极其难缠又棘手的对手。 林依然虽觉得陆缘行为诡变玩弄人心,不可琢磨的让她觉得心惊胆战,但不可否认,这样的陆缘也带来的极强的安全感。 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不在她的掌握中,仿佛只要她在就是胜利的天枰。 可现实却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变故,是谁都无法想象的到,那么的突然,那么的猝不及防。而最令人无法相信的是,傀儡师陆缘居然会中招?! 唯有荒,在陆缘倒下的那一瞬间明白了始末。他终于发现所有人都忽略的一个事实。 陆缘是傀儡师。 傀儡师,以傀儡为中心。没了傀儡,陆缘的武力值就下降了一半。她的反应很快,但是因功法的特殊性,她的身体并未跟意识完全一致,只有手指最为灵活,完全可以跟意识同步,傀儡术,本就是以傀儡为中心,意识精神和手为主,身体为辅。以往她可以用傀儡达成一切意识中的进行的战术。傀儡的身体可以突破人类肉体的限制,将她的反应战术达到最充分的实施。 因为林依然与林父的弱小,荒下意识的护住了他们,不让血爆沾染他们一毫,但他却忽略了没了‘武器’的陆缘,已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强大。 为什么他会忽略这一点!为什么,他没有护陆缘的身前! 暴怒,惊惧,懊恼,悔恨!一系列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一张密集的网将他勒住无法呼吸。陆缘倒下的身体在他眼中无比的缓慢,而这种缓慢却是他根本无法阻止。耳边突兀的响起阵阵怪笑尖叫,在脑中不住回荡,刺的他大脑混乱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胸口有什么猛的刺入了他的心脏,真痛啊,无以复加的疼痛,甚至蔓延到了全身抽搐。 可是明明,明明他不会有心脏,他不过是个傀儡! 荒拼命伸手终于抱住陆缘缓缓倒下的身体,却无法挽留这具身体的生机,无比迅速的消失。 “线。”荒低低的说,眸中燃起火光,原本暗紫的瞳色此刻鲜艳到极致,那是冻结一切的寒焰,燃在他的眼中,慢慢扩散,蔓延至空气,将一切殆尽。 “什、什么....”林依然震住了。 “如果,不是你拿着线,主人可以操纵我,就不会发生。”灼烧而刺骨的目光扫过林依然,却是带着一种令人惊悚的空茫。 愤恨,痛苦,迷茫。是对林依然的愤怒,也是对自己没能阻止的仇恨,还有在一切汹涌情绪之后,对没有了陆缘的迷茫。 没有了,主人不在了,他,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是陆缘将他创造出来的,也是陆缘,赋予了他灵魂。睁眼看到的第一人就是陆缘,自始至终,他只有陆缘。 只有陆缘。 这就是痛苦吗?好奇怪,为什么会一点感觉也没呢?荒歪了歪头,手指抚上了陆缘的脸颊,温暖的,和他完全不同的温度。荒俯身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了陆缘的脸,温暖的感觉,正在一点点的消散。就像是他所有的感觉,正在一点点消散。 “主人,不在了...?” 听到荒这些话,范一衍也多少觉察出味来。虽然他早有猜测,可直到事实真的发生,他才能确定自己的推断——傀儡师的近战是最大的弱点。日中则移,月盈即亏;世上一切都是平衡的,绝不会有完美到无可破译的东西。傀儡一脉强到不可思议,不可能没有丝毫代价。 近处观察到傀儡的逆天,范一衍更加确定这一点,同时有了更加进一步的推断: 傀儡是武器,那是不是说明强大的只有傀儡,没有了傀儡的傀儡师本身很孱弱呢? 杀生门的杀手能将了他们一军,范一衍细想后便觉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毕竟那是杀生门。这世上若是有哪家能令他们这些人一个照面就吃亏,那就只有杀生门了吧。 杀手都是耐心蛰伏的猎手,没有把握他们是不会轻易攻击。杀手又讲究一击必杀,这注定范一衍陆缘等人会在一个照面迎来最猛烈袭击,节奏极快,变数极多的袭击。面对这种情况,终于将陆缘的弱点逼了出来。 傀儡师之强,完全在于傀儡术。只不过确定了这一点,范一衍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更加紧张,他望向那方沉默拥着陆缘的荒。 鸦色的长发披散在地上,如同石块般一动不动,但那气息却不稳定。时而接近虚无,时而暴戾如狂风,时而杀意汹涌冷的让人心颤。 没有人能看到的角度下,荒眼睛轻眨,暗沉的眼珠微微转动,凝固。对于林依然的种种美好回忆,随着陆缘闭上的眼睛粉碎消失。那些林依然带来的各种萌动的感情,都被更加剧烈的愤怒痛苦扑灭。当这些都消失后,随之而来便是对自己的痛恨与空虚,还有越发汹涌的毁灭欲。对自我的毁灭,对世界的毁灭。 如果陆缘不在了,那这些还有存在的必要吗?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必要了。 陆缘已经不在了,手中的躯体清晰的告诉他这个事实。那么,那些窸窸窣窣在耳边的声音为什么还存在?消失吧。都消失吧,全部消失才好! 心中的扭曲一点点释放,化作滔天恶意弥漫,如同被淬毒的竖瞳冷冷注视,令人遍体生寒。而慢慢的,几乎要撕裂身体的杀意升腾,如潮水不断涌了过来。 荒低着头,长发垂下,看不清表情。他的手臂的关节无意识的扭动着,慢慢的,缓缓的抬起。 “冷静!”范一衍何其敏感,他一个闪身撑开扇子挡在荒面前。 能轻易挡住刀剑的扇子却没能挡住荒的胳膊,骨节分明的手刺过扇面直扣范一衍持扇的手臂。范一衍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几乎像是要被折断。 “如果你还希望她活着。”范一衍冷声道,对于被狠狠扭住的手臂眼眨也不眨,但这句话如同魔咒,一下子拉回了荒的思绪。 他猛地抬头,望向神色平静目光却极为认真的范一衍。 “她在最后一刻进入了龟息,所以还未彻底死。”范一衍说。 荒似乎回神。 “普通郎中应该无用,还是去找医师,我先看她的脉相。”范一衍说着,便想上前,却不知这句话又触动了荒哪里,他瞳孔一缩,身上忽然爆发强烈的杀意。 范一衍的脚步顿时止住。 林依然捏了捏拳头。 “不许去!”林父低喝道。 “让我去吧,爹。您也听到了,陆大人的情况不是普通郎中能救的。” “郎中都救不了,你去有什么用!” “爹忘了吗,我告诉过爹的。隐谷中的医书均已熟练,平日也常给谷中人治病。若说现在还有谁有可能找出问题救陆大人,那便是我了。”她这话倒也并非假话,以她的天赋及隐谷中的医术,她现在的水平,的确远超一般的医者。 “说不行,就不行。” “爹!” “他太危险了!”林父终于说出了制止的原因,他防备的望着如同入魔般瞳孔诡红的荒,惊疑不定。 “能救自然是好事。若是你救不了,会被迁怒。乖,听爹的话,不许过去!” 林依然却微微叹气,坚定的拨开了林父的手,像是没察觉到荒的冰冷诡异的气息,走到了他的跟前。 感受到脚步,荒那仿佛滴出血的眸子转了过去。 多么恐怖的的眼睛,就像是被蛰伏的野兽锁定,但林依然只身体一颤,就稳住了。她努力平静的望向荒,双目温和,传达自己的善意。 慢慢的,荒竟然恢复了冷静,他复杂的看了林依然一眼,微微颔首。 林依然神色一振,跪坐到陆缘身旁。 范一衍却以一种仿佛才注意到这个女孩一般,望向了林依然。 她神色认真,与先前总是惊恐紧张,就像是被父亲全心保护的小女孩形象完全不同,周身萦绕着一种气场,那是年岁悠久医术高超者所拥有的,能够感染他人的镇定,令人安心,冷静下来。 范一衍忍不住低言一句:“你武力微薄,倒也真敢。”声音很轻,但尾音上扬,不难让人听出他对此时的林依然的惊讶与赞赏。 惊讶林依然迥然的表现和自己居然看走了眼,也赞赏她敢面对那样恐怖的荒,敢接起诊断的责任,敢在明知道可能会被迁怒的情况,依然主动上来。 林依然勾了勾唇角,却显得有几分苦涩,她并没有回答。 林父悄悄松了口气,他是个人精,自然看出范一衍改变的态度。既然能引起范一衍的好感,自家女儿的安全应该有一定的保障了。 没一会。 “是毒。” “毒?”范一衍闻言走到跟前,这次荒再没有阻止。 他细细观察,又询问了林依然几句。两人一问一答极快的交流,复又严肃的谈论片刻,最后,终于确定原因。 “血人。杀生门的血人,血液中含毒。”范一衍肯定的说,神色愈发严峻起来,而一旁的林父和荒神色大变。 不同的是林父急急后退一步,而荒的眸子泯灭了最后一丝神采。 “这是,什么?”林依然茫然。 “世上精妙武学数不胜数,其中广为人知且公认绝妙的有四样,隐谷傀儡术,杀生门血人,南疆蛊术,还有唯一受人尊崇的绝杀谷医灸。”范一衍说。 “前三者世人都是恐大于敬,而绝杀谷虽以杀为名,却是唯一医术出名的地方,所以也有另一个名字‘医谷’。但事实上很多人都以为绝杀谷和医谷是两个地方。”林父低声说。 “血人的血液含毒,只要触及身体,就会随着毛孔渗入,”范一衍说,顿了顿,声音极轻:“无药可医。” “但是血人毒虽烈,却难以对顶级高手产生威胁。第一,血人之爆范围极小,需近身方有杀伤力,但顶级高手的反应与身法足以躲开爆开的血滴,第二,只要将真气遍布全身,便可抵御毒性渗入,以她的能力,不该....”范一衍顿住了,他发现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