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尽管试试看。”一道虚弱却含笑的声音突兀响起。 陆缘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张熟悉且欣喜的绝美面孔,那是她精心雕琢,如同丹青细致描摹出的绝美男子。 美人总是令人心旷神怡,更何况,她还活着。 陆缘唇角轻快的上扬弧线。 棋局已定。 “你尽管试试看。”陆缘含笑说,面对压迫力十足的范一衍挑衅的曲起小拇指一勾,手中忽的展开一柄折扇。 暗色的扇柄月白的扇面,摇晃间隐约透着银色细致考究的暗纹,那是范一衍的折扇! 什么时候?怎么过去的!? 这,是威胁吗?所有人不由呼吸一顿。林父心中惧意愈深:他听过圣上胞弟被称为皇城第一高手,但盛名之下难副实,他向来对这些名号嗤之以鼻。不过这次亲眼见到王爷和各人交手,分明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是位真真正正的绝顶高手,可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被她夺去了武器!?林父脑中起了无数纷乱的想法,有些后悔将陆缘卷进来,又庆幸能找到这样一个人庇护他女儿,但与此同时还有对这种实力更深的不安。 范一衍只露惊讶一瞬,便微眯眼睛,眸中飞快闪过一丝了悟和深沉。 “原来如此。”他说。 “原本如此。”陆缘说。 两人一个面如止水,一个笑容灿烂,对话如哑谜,看的另外几人惊疑不已,却不敢出声。 “那时候起你就考虑到这一步了。”范一衍说,惯性的抬手想打开折扇,却发现折扇已然不在自己手中,他倒不觉尴尬,干脆顺势的将抬起的手微微一握,食指曲起抵在下巴,泰然自若。 陆缘则一边潇洒的打开属于范一衍的材质考究的折扇,一边悠悠道:“防患未然。”与那悠悠的语气截然不同的却是她幽幽的目光。 陆缘凝视着范一衍:“谁都不能动我的人。” “就凭这根线?”范一衍手指一捻,隐约见一根纤细透明的线系在他手上。 “就凭这根线。”手段被发现,陆缘依旧从容。 “真气凝结,却又不完全,傀儡线?”范一衍不受影响继续研究。 陆缘显得更加轻松,她眉眼弯弯:“果然眼睛花的时候就不该乱系线。亏我还以为临死了就不会有人注意我的动作。”在中毒后视线越越发模糊,陆缘努力望向了一个方向手指微动,那是偷偷在范一衍手腕系好了线。 两人相视,都默不作声了。 气氛忽的紧绷,让人不禁呼吸一窒。 看到这二人诡异的态度,感受那几乎冷凝的氛围,仔细思索着二人的对话,林依然脑中飞速转着,半晌,她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原来是这样!’ 所有人同时望向她。 “知道了?”陆缘一扬眉。 “知道了?”范一衍语气平静。 听到这两人说出同一句话,林依然不知所措的点点头。 “那就让他放宽心,别一天到晚尽想找麻烦。”陆缘瞥了一眼范一衍。 范一衍没有作声,而是微微低头思索片刻,那双幽深的目光直直望向林依然:“说来听听。” 林依然抿了抿唇,理了理思路:“陆大人悄无声息系线在王...爷身上是为防止自己有意外后有人针对荒,便提前出手作为一种保护荒的手段,这就是‘防患未然’。而王爷并不相信陆大人的说辞,况且陆大人用线控制王爷松手将折扇夺过来的态度....的确,以王爷的身份无法对此无动于衷。”她望着二人表面沉默实则暗涛涌动,“冒犯了,我说的若有不对....” “猜的挺准,”陆缘低笑着打断了她,重伤未愈的她语气依旧有些虚弱,尽管如此,说话的内容却不见丝毫气弱:“你既然知道了,就劝他放宽心,别老想找我麻烦。” 林依然被陆缘一句劝他放心说的有些尴尬,她和范一衍根本什么关系也没,却被陆缘一句话捆在一起好似他们很熟稔一般,这要是有不知情的人很可能会误会她和范一衍的关系。林依然偷偷瞥了一眼荒,对方小心的将陆缘的头靠在自己曲起的腿上,身子半侧呈一种防御性的保护姿态,并没有注意她。 还好。林依然想着,庆幸之余还有一丝微妙的难受。 范一衍却不知女儿家心事,他只望着林依然有些局促的样子低叹一声道:“王爷的身份吗?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 他知道,林依然的想法乃人之常情。在世人看来,皇族威严不容挑衅,这是天经地义。所以范一衍被她形容因为身份而与陆缘剑弩拔张完全成立,不过....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对范一衍来说,王爷的身份并没有那么严重到不容挑衅。林依然只说对了一句——他认为陆缘将线悄无声息的系在他身上的目的可不是单纯的怕自己出意外没法护住荒。 在范一衍看来,陆缘是个心机颇深的狠毒女人,所以防备她,与她对峙。他到底还是忌惮陆缘,又对神秘的傀儡很是好奇,便想借此机会更深的了解。只是有些话心照不宣便已是极致,那还能明面说出来。更何况是面对林依然这样以好意揣摩他人的纯善女子,他更不想将自己有意试探的心思戳透,便淡淡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便如此吧。” 现在的情况不适宜再深究。总归陆缘说了放宽心三个字,就算这可能只是表面,但只要她表达出合适的态度,他也就不会多言。 没有必要再多言。如果人家真的决定一件事,那即便他说再多也无用。不如利落的松手,以双眼来见证事实,届时直接采取行动才是最高效的解决模式。 在这方面范一衍一向都是如此,不然也不会以折扇抵住陆缘后劲时只因对方说了句‘你松开吧’便干脆放手。 这是性格所致,也是因有实力有底气支撑。 陆缘自是知道范一行动如此并不代表他内心真的就信任自己,但说实话,她早在范一衍没察觉的时候作妖完了,所以现在的她真的很安分,还有心情在荒坏掉的那个胳膊上研究新花样。 范一衍是个干脆的人,他说了‘那便如此吧’之后,就真的甩手准备走人,在走之前他拿出一块刻有‘水行’二字的牌子。 “既然都是你林家的人,这牌子交给谁倒也无妨。”淡淡的瞥了一眼林父,范一衍便将牌子交给了林依然:“你拿着这块牌子,可以求助我范氏一件事,也算是我和皇兄对你们的补偿了。” 皇室的一个承诺!林父的眼睛亮了,不过范一衍并未交给他而是交给了自己的女儿...只脑子稍稍一转,林父便嗅出几丝味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自始至终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千恩叩谢的送走了范一衍。 待范一衍走后,林父又慈爱的让林依然收好牌子,叮嘱她日后有空闲常回家来看看。 林依然点头允着,跟在陆缘身后逃似的离开了家。 直到出了大门再也看不见林父的身影,林依然才微微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她安下心抬头望向身旁修长的身影—— 荒单臂抱着一脸悠然的陆缘根本没有注意她的情绪。 不一样了。 林依然立刻就感觉到了。 现在的荒和之前不一样了。 仔细回想,她忽地发现从陆缘受伤开始,他没有关注她的表情,不再眷注她的心情,甚至根本就不关心她的状态。明明她的异样已经那么明显,荒不可能不知道。如果是以前,他会问她怎么了,尽管语气平淡,但那种关心她能够体会到,体贴入微,却又自然的不动声色。 他们的距离,疏远了!林依然忽然惊觉这个事实。 经过方才一遭,她急切的离开家门,此时心神疲惫,但是荒脚步一丝不乱,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一条又一条信息被回忆起来,林依然顿时心绪一乱,脚步也不由得慢下来。 “快。”熟悉的声音冷淡的吐出一个字,荒头也不回的向前走。 林依然神色一僵,强忍疲惫加快脚步,只是心中一种不安越来越深。 “怎么?累了么?”陆缘却是达成目的心情正好。 她被荒单臂抱在怀中,一边抓着绝美男人柔顺的长发把玩,一边观察着。 林依然在她问出那句话时下意识望向荒,而荒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林依然张了张口,终究还是摇头一声不吭。 将这一幕印在眼中,陆缘唇角上扬。 太好了,她感叹着,单手环住荒的脖子。 现在的荒还是对林依然保持着一定的关注,但那只是余光扫过,确定她跟着。荒更多的注意是在陆缘的表情,以便判断她现在是否舒服身体是否有异。荒的身体紧绷,他时刻防备着周围是否安全以便能迅速调整姿势保护陆缘。 这次一箭双雕的布局,真的太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