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宸阳在医院里等了许久,等到夜深人静,等到隔壁房那个扯着嗓门儿大骂他儿子不孝的老大爷都已经开始打鼾了,他病房的门始终紧紧地关着。
他拿出手机一看,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四十五分,路上应该不堵车,就算堵车,两小时也够将京城给绕一圈儿了。
楚天不会来了。
许宸阳心里很清楚。
其实他不来许宸阳也不觉得意外,甚至他来了才奇怪,楚天最后对他说的话,最后看他的眼神,许宸阳心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觉得也许楚天会看在他妈的面子上过来一趟。
他苦涩地笑了笑,看来他妈的话也不好使了。
是啊, 楚天对他妈的尊重完全是因为他想和自己好好在一起,现在他们都分了,楚天当然不用再委曲求全,再去讨好他妈了。
许宸阳握着手机,很想给他妈打个电话去问问楚天是怎么跟她说的,可是他不敢。
他害怕听到楚天的态度是决然的,害怕楚天对他是厌恶的,害怕他心里最温暖,最可靠的港湾被强行拆除,那伤痕累累的他又该去哪里舔舐自己的伤口呢?
他仰着头,伤感地望着头顶的白炽灯,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许多多他和楚天的过往。
最开始,他们相逢于他人生中最痛苦,最狼狈的雨夜,那个时候的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为了心中所爱勇敢一次,和他的父母对抗,换来的却是对方毫不犹豫地抛弃,他独自站在雨夜的陌生街头,心里的迷茫和痛苦差点就要把他逼疯了。
“喂,你在这儿干嘛呢?”一道欠欠儿的北方口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到来人穿着一件烂大街的白背心和黑色的运动裤衩儿,嘴里叼着根烟,手里撑着一把五颜六色的伞,就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看着他。
也许是他当时的目光太过直白,楚天十分自来熟地跟他说:“你别看了,这可不是我的品位,店里就剩这把伞了,我是没得挑,知道吗?”
许宸阳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根本没有与人交流的心思,他只是沉默地别过头,没有再理会楚天。
可楚天却站到了他的身旁,将伞举在他的头顶,问道:“这么大雨,你在这儿玩儿行为艺术呢?怎么,失恋了?”
没得到许宸阳的回应,楚天也没生气,而是好脾气地劝道:“我看你挺帅一小伙儿,身强体壮,四肢健全的, 有什么困难不能过啊?赶紧回去收拾收拾,洗洗睡,等明天一醒来,你再回想自己今晚的行为肯定觉得自己很傻逼,相信我,真的!”
许宸阳还记得自己当时就是被楚天语气里的那种云淡风轻给吸引了,所以他才终于肯开口,说:“我不回去。”
“哟,不是吧?这么大个人还玩儿离家出走啊?”
“不可以吗?”
“嗨,当然可以,哥也是过来人,我懂,不过你站在这儿可挺危险的啊,这大雨天儿的,开车很容易晃眼,你杵在这儿别吓到人司机,再给你撞咯,那你这趟可就有去无回了。”
想到当时楚天那种吊儿郎当又坏又痞的语气,许宸阳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那会儿的楚哥也才二十几岁,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中二青年啊。
也许是因为楚天当时的笑容太洒脱,太耀眼了,许宸阳竟然就那么摒弃了他从小受到的教育,跟着这个才认识不到一分钟的人回家了。
后来……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楚天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