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因为他，你才推迟出国跑来当职业选手？”　　进入她的房间，许青庭坐在沙发上，面色很冷，带着审判的语气，眼神充满怒火。　　明眸站在她面前，沉默着，心里难以抑制的委屈酸涩。　　她多么想，自己的母亲能像其他人的母亲一样，许久未见面能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可是，她收到的只是她的不满与质问。　　她的母亲，从小是她人生的绝对掌控者。　　“你的心思就算不说我也能猜到，不知道那人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你知不知道你的人生就快被那人毁了!”　　见她闷不吭声，许青庭忍不住站起来，情绪激动。　　“妈！你不要这样轻易地评判别人的人生。”　　“从小到大，我按着你说的路一步步走，从没有忤逆过你，你是一个出色的医生，你想让我继承你的衣钵，我没有反对，我对你的意见那样尊重，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想法？”　　“我是不是喜欢从早练到晚地弹钢琴，去获得那个金奖。是不是喜欢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而从早到晚不要命地学习。你有没有关心过？”　　“我喜欢和队友并肩作战的感觉，喜欢电子竞技的刺激感，我想用几年为自己拼搏一次，你为什么就是不支持呢？”　　这么多年，终于将自己的心声说出，明眸很激动，声音哽咽。　　她不想让妈妈伤心，也多么希望妈妈别那么决断，能理解她的想法。　　听到女儿的反驳，感觉女儿像是恨极了自己对她的要求，许青庭的怒火更甚。　　“呵~电子竞技，再好听的名字也摆脱不了这个职业的高风险与不稳定性。”　　“你所谓的队友，都是一群在该读书的时候沉迷游戏的不良少年！他们有什么？除了游戏打得好之外有什么一技之长？”　　“你有没有想过，当他们打不动游戏了还能干什么？没有学历，只能做一些低贱的工作，或许还会为了生计成为社会的残渣。”　　“妈……你别说了！为什么要这么刻薄！”明眸受不了这样的轻蔑的语气，大声打断了她母亲的话。　　“这就听不了了？别人说的不比我好听。”　　“你是我女儿，我知道你来这打职业肯定有那个人的原因，两年前你就傻到为了他放弃出国的机会，你还要再傻一次吗？”　　看到妻子和女儿快吵起来，温齐轻拉妻子的手臂，让她态度好些。　　许青庭咽下一口气，稍微平和下语气。　　“这些天你爸一直在劝我，好，我也改变一下态度，给你两年时间，实现你所谓的兴趣与梦想，两年后，就由不得你了，老老实实和景城出国，最好出国前和景城把婚订了，回来直接结婚。”　　“我不要你给我安排人生，我也不会和徐景城在一起。”　　听到母亲轻易地为她安排人生，她气得红了眼眶。　　“景城是最适合你的！难不成你还想和那人复合？”　　“他现在是被人吹捧受人喜欢，几年之后呢？他退役了怎么养活你，怎么给你一个家，还是要像两年前一样去工地干苦工，去餐厅端盘子维持生计，在我问他怎样给你未来时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听到她的话，明眸胸口像是被什么猛地撞击了一下，睁大了眼睛，心痛难以抑制。　　“妈…两年前…你找过他？”　　看到女儿变得苍白的脸色，许青庭没再说话，躲开了明眸的眼神。　　看到她的反应，明眸得到了结果，红着眼眶，声音沙哑。　　“妈，你为什么要去找他，你知不知道，他看起来刀枪不入其实心里特别敏感脆弱啊。”　　“他那时……真的很拼命，很拼命地想给我未来。”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明眸低着头，不再说话。　　最后，许青庭嘱咐了明眸要记住她说的话就选择了离开，明眸却在内疚与矛盾中，难以自拔。　　***　　雨中，陆卓西一手撑伞，一手轻轻拍着怀中人的后背，温暖的胸膛渐渐融化了明眸僵硬的身躯。　　他以为她是舍不得父母离开，他的父母去世很久了，父母对他是冰冷没有感觉的两个字，他不懂这种不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静静抱着她。　　许久，雨停了，她微微后退一步，离开他的怀抱。　　仰头看着他，红着的眼眶，惹他心疼的样子。　　“对不起，我失控了。”　　刚想抓住她的手问她发生了什么，她突然苦涩地笑了。　　“陆卓西，可以告诉我两年前我妈和你发生了什么吗？”　　“……”　　陆卓西和明眸母亲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医院。　　许青庭是中心医院妇产科金牌专家，在S市享有盛誉，有事业有成的老公，有乖巧优秀的女儿，家庭美满，是女医生女护士羡慕的对象。　　有了羡慕连带着就是更多的关注，有孩子的同事都会拿明眸去鞭策自家小孩，明眸漂亮聪明，认真乖巧，是许多家长心目中的完美小孩。　　当完美小孩出现状况时，也是最容易被看到的。　　许青庭刚做完一台剖腹产手术，脱下手术服，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护士长悄咪咪地走过来，小声问她：“你家眸眸是不是谈恋爱了？”　　脸上，是发现秘密的看热闹的神色。　　她皱眉，不太相信，但还是耐心地听她说完。　　“我之前撞见过你家眸眸跟一个男生手拉手逛公园，今天，那个男生好像跟人打架了，现在眸眸正扶着他在二楼就诊。”　　“小王，你看错了吧。”许青庭疏远地一笑。　　“许主任，你不信的话下楼去看啊。”　　“……”　　带着些许怀疑走到了二楼，她刚好看到明眸匆匆忙忙从一个病房出来进了电梯，她眼神一凝，走进了那个病房。　　抬眼，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躺在病床上，黑发薄唇，俊朗的五官被打得不像样子，眼神中有超乎同龄人的冷厉老成。　　看到她，陆卓西觉得有种熟悉感，又疑惑自己好像从未见过面前这人，静静地看着，神色有些防备。　　“我是明眸的妈妈。”她冷淡地解释自己的身份。　　听到这话，他震惊得差点从床上滑下来，反应过来，忍着痛扭转身子，拿起旁边的水壶杯子，倒了一杯水，因为紧张和疼痛，动作显得笨拙。　　“阿…阿姨，您喝水。”　　“我是陆卓西。”　　他终于知道那种熟悉感哪来的，她和明眸有着极为相似的很好看的眼睛。　　许青庭接过却没喝，以审视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有些头皮发麻。　　“你是明眸的同学？”　　“不是。”有些尴尬的问题，他老实地回答。　　平时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却像个犯了错的小男孩，小心翼翼，不敢抬头。　　该死的，就不该来医院，不该以这副破样子见她母亲。　　许青庭看着他一身的伤口，病床旁放着工地做工的外套，猜出了几分。　　“还在读书吗？”她故意问道。　　“没有。”他的底气渐渐不足。　　听到他的回答，她冷笑一声，语气带着嘲讽。　　“是在和明眸谈恋爱吗？”又一个直接不留情面的问题。　　她就像是突然闯入他世界的神邸，带着七分嘲弄三分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语气中的鄙夷，像一双手狠狠地压着他的头，抬不起来。　　他没有回答，一直沉默着，最后，她留下一句客套的“好好养伤”便走了，他低着头，拳头紧攥着被子，不肯松开。　　晚上，最后一瓶消炎药水打完，他掏出外套里仅剩的几百块钱，瘸着腿，去结算出院。　　中心医院，他没有钱，不能待太久。　　“你是许主任的亲戚吧，许主任已经把费用替你交了，你要是出院可以直接走了。”小护士甜甜地回他。　　他愣在原地，眼神渐渐被自卑和失落覆盖，他强行把被他攥得皱巴巴的几百块钱塞到护士手里，让她转交许主任，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微躬着腰，背影，有些狼狈。　　那天晚上，他在破旧的出租房里，一个人喝了很多酒。　　他回想白天，一场比赛的对手在后台言语调戏明眸，他直接冲过去揍他们，把对面打趴，自己也受了很多伤，还把明眸急哭了。　　好像，她母亲对他的鄙夷，外人看来的不般配并没有错，除了相貌，他没有什么比得过她，难以启齿的身世，累累的债务，没有什么希望的未来，他带给她的好像只有伤害。　　那是他第一次对他们的感情感到怀疑。　　他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再次见到了她。　　那时明眸刚收到了B大的录取通知书，小巷里都知道他女朋友即将成为B大的高材生，纷纷祝贺，他也很开心，刚赢下了城市赛，获得一笔奖金，他还做了一份餐厅兼职，为了给明眸买一台好的电脑做升学礼物，还带她去她想去的草原看看。　　在餐厅打工时，不知是否是她母亲刻意找他，他又见到了她。　　是下午，餐厅人很少，他把她要的甜点和咖啡放桌上，强装冷静地转身离开，却被她叫住。　　“现在人很少，坐下来吧，我想和你聊聊。”　　拳头又握紧，他有些忐忑，但还是点点头，坐在了她对面。　　她勾着莫名的微笑，缓缓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上，明眸和一个穿着同样校服的男生背靠着铺了满墙的爬山虎，青春的绿色晕染，两人相视而笑。　　男生很英俊，笑容阳光，望向明眸的眼里充满宠溺。　　“这是眸眸和她青梅竹马一起照的毕业照。”　　“这个男生在邀明眸一起出国留学，我们家长都同意了。”　　“请问你觉得你有什么地方比得过他？”　　“也请你告诉我，你会怎样给明眸未来。”　　“……”　　他没有说话，心中仿佛有一扇门被狠狠关上了，他只能沉默以对。　　***　　很短的时间，他就想起了两年前发生的一些事，眼中浸染了悲伤。　　他看着身前的明眸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着急想知道答案的样子，他轻松地笑了。　　过去的事，他不想告诉她，不想让这个傻傻的倔强的姑娘再次因为往事伤心。　　他的大手将她的头再次按在他怀里，紧紧抱住，轻抚她的长发，贪恋而温柔。　　“傻姑娘，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　　“现在，我每天能看见你，和你一起游戏训练，我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