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晓棠离开慈善晚宴现场开车去了三里屯派出所。一进到里面,冲鼻酒气袭来派出所大厅挤了一堆人,有中国人也有外国人年纪都不大个个打扮的奇形怪状。
张童穿着大号的卫衣和垮裤混迹其中配着他的娃娃脸看起来也一样是20出头的年纪。
叶晓棠进去的时候一个染着红发,整条胳膊上都是纹身的白人男孩正抓着一个中年民警理论 “公安同志,这事儿您得好好儿处理弄不好涉及国际关系你们兜不住!”他说的是,口音比北京人还北京人。
高大健壮的民警拂开他的手不耐烦的说:“行了还国际关系!小吉米吓唬你佟大爷你还嫩点!都给我去墙角待着,不准再吵吵,谁家大人先来谁先走,别想给我搞特殊!”
“我家大人在美国!”吉米说道。
“叫你领导来!没领导叫房东!”
吉米无奈闭嘴,只得去一旁翻看电话薄。
叶晓棠想不通张童为什么会跟这些人在一起她避开这些冲冲撞撞的年轻人走到那“佟大爷”面前说:“您好我是张童的领导,来给他办手续。”
佟大爷看了一眼叶晓棠,对着那堆年轻人喊:“谁是张童,自己过来!”
张童这才慢腾腾的从人群里走出来,踱步到了前面,低着头,也不敢看叶晓棠。
佟大爷拿着叶晓棠带来的证件和证明翻看一番,接着又打量了一下张童,对叶晓棠说:“你们这单位都是高学历人才吧?还要他这样儿的?”
叶晓棠看着张童,意思是你自己说吧!张童破罐子破摔道:“我是走后门儿进去的。”
佟大爷哼笑一声,拿了文件给叶晓棠签字,到底放他们走了。
到了门口,叶晓棠边大步往她的车子走,边对张童说:“真了不起,每次都能给我惊喜!”
“是那帮熊孩子打架,我刚好在那儿喝酒,又穿成这样,被误抓进来的。”张童嘟囔着解释。
“不用解释。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不管什么原因,如果再进这种地方,我绝不会再管你。”叶晓棠再没想到,当个组长,连下属的这种事都要管。
“再不会有下次,你不是让我明天跟我蔡鹏一起离职嘛。”张童说。
叶晓棠知道他今晚行为跟那短信有关,她打开车门,沉声说道:“上车!”
张童上了她的车,叶晓棠发动车子同时问道:“说,怎么回事?”
张童知道是问他去孙宁那儿告密的事儿,他犹豫半天,终于说道:“我在洗手间听到丁楚和蔡鹏说你坏话,一冲动就去找孙宁了。我知道这样很不好,你要是坚持让我离职,那我明天就走。”
叶晓棠转头看他,依旧是那样一张倍显聪明的娃娃脸,可是总让她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整件事似乎无法用职场逻辑来解释,叶晓棠知道在盛和通讯的项目里,顾茜非常倚重他,而她这边有什么棘手的事,想到的也总是他。
毫无疑问,张童正处在职业上升期,本应行事更加谨慎。可是最近他的一系列行为,实在太像是一个不成熟的年轻人。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叶晓棠柔声问道。
张童一愣,发现今晚遇到的需要解释的问题中,这一个是最没办法说出来的。即使是对着他自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没事。”最终张童只能来了这么一句。
叶晓棠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也无法往阴谋论的方向去想他的所作所为,想了想到底还是说,“蔡鹏那件事就算了。其实早点让他走也是给我这边排除隐患。你要是压力太大,就请假休息两天调整一下。”
张童见她恢复上司的沉稳派头,心里只觉闷闷的,只能说道:“谢谢叶总,我没事。最近给您添麻烦了,我会调整的。”
“住哪儿?我送你。”叶晓棠说。
“前面地铁站放我下来吧。”张童说道,心头无比恼火,不过就小了两岁而已,便时时被她当做需要照顾的对象对待,难道她就没想过,他也是个男人!但是再一想,自己本来不就是在利用年纪小这一点,吸引她的注意力嘛。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叶晓棠心里还挂着陆云开那边,并没有坚持送张童,把他放在地铁站,又叮嘱两句,看着他进了站,她才打电话给陆云开,问他那边的情况。
“我出来了,你直接回家吧。”陆云开说。
叶晓棠听到“回家”二字,心头只觉一颤,一股暖流在全身荡开。他开着车走在路上,发现城市灯光竟是如此可爱,道路两旁的高楼是那样的熟悉,而那些掉光了叶子的树木,你知道它来年还会长出新绿。她在这城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终于发现,原来这儿就是她的家。
叶晓棠拿着钥匙刚打开门,便闻到里面飘出来的香味儿,她在门廊换了鞋走进去,发现陆云开穿着大恤,条纹睡裤,正站在开放式厨房的电池灶前煮面。
叶晓棠走到他身后,伸手抱住她的腰,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说:“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陆云开捞面关灶,伸出胳膊将叶晓棠夹进怀里,低头对她柔声说道:“要是真能把你宠坏就好了,那样你就再不会因为去照顾同事,而把我一个人撂下。”
叶晓棠伸手挂住他的脖子,笑说:“今天的陆总不大一样,是因为见到了姐姐吗?”
陆云开一手搂着她,一手端着面,边往餐桌走边说:“终于发现了?我可不是只有一张皮的大牌包,我也会抱怨。”
虽然他提到大牌包的梗,仿佛是在开玩笑一样,可是叶晓棠还是觉得他情绪不太对,她说:“怎么了?是我走以后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陆云开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桌前将面放下,把叶晓棠正面转到他面前,看着她:“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迁就云凤吗?”
叶晓棠心说您那就叫迁就,陆总您可是太骄傲了,不过嘴上还是问道:“为什么?”
“其实我跟云凤不同母,她妈是我爸第一任妻子,我妈是第二任,我三岁的时候父母离婚,我妈跟一个德国建筑师跑了。”
“我爸恨我妈,我被丢给姥姥姥爷,差点改了姓。而云凤跟我爸生活在一起,是受宠的女儿。”
“但云凤一直很照顾我,从小到大,小时候还因为我跟胡同里的孩子打架。我读完书,是在她的运作下进的景泰。如果没有她,以我爸对我的感情,不会有今天的陆云开。”
陆云开讲这些的时候声音语气很是平常,可是叶晓棠却从这平静叙说中听出了背后的暴风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