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当清晨的第一抹骄阳划破长空,伴随着学生们的欢声笑语,一辆黑色宾利慢慢驶入一中校门,稳稳当当在停车场圈定车位停下。 一中大多数同学,要么是学习努力拔尖尖的三好学生,要么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富几代,小眼神乍地扫到那尾后车牌数,一半半都贼精贼精的。 倒不是说一中没老师开不起高档小车,而是哪怕有那个资产,也都藏着掖着生怕引起其他人的猜疑。 故而,这一出招摇过校的小车深深引发了同学们的强势围观。 坐在驾驶座的司机职业西装,俯身恭恭敬敬地打开后车门:“林总。” 从车上迈下一只崭新铮亮的皮鞋,自然垂落的西装裤质感极佳,无一丝褶皱。 年龄约莫四十上下,虽只能瞧见半边侧脸,但久居上位的气势令人忽视不得。 “落落,走慢一点,爸爸扶你下车。” 车里紧接着传出一道抱怨的清脆女声,听着也是高中大小的年纪。 “爸,我都说过不用送了,你非要来。” 来就算了,还故意把架势摆得这么大,挑明了就是替她赤果果地炫富来了! 车里缓缓走出一个齐耳短发女生,肌肤映漾在阳光底下莹润白皙,个子纤瘦,高挑。 二人正是林落与父亲林淌。 自昨晚林落瘸着腿回家后,林淌纪薇两人险些没担心死。 她只借口是上厕所不小心拌到,但夫妇二人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眨眼便猜出故事原尾。 林淌二话不说清早就强行送她来学校了,连素日面上常带的笑意都刻意收敛。 这扎眼的二人组合在校园行走,自然是引起了更多同学的围观。 【这还是我见过的那个转学生吗?我敲敲!!!】 【我跟你说啊,我听说她爸爸,喏,就前面那人是我们学校第二大赞助商,来头可牛掰了。】 【天啦噜,那、那她活得也太低调了吧!我看她的书包以及鞋呀,都不是什么牌子。】 【可不是!除了她的脸,外在物品确实没一点跟富家千金有相像之处。】 【社会社会,贫穷果然限制了我对金字塔土豪的想象。】 【惹不起惹不起⊙_⊙】 被亲眼所见的事实震撼,一时间,众人反把昨晚发生的小插曲给忘了个一干二净,使劲回想自己是否有暗地戳过她脊梁骨。 林淌扶着林落一步一步迈楼梯,忽地开口:“落落,你不是说昨晚是个男生送你回来的吗?” 林家在男女方面比寻常家庭要开明,他们知晓林落性子野,素来跟男生关系更好,所以根本就不会往其他方面想。 林落点点头:“对啊,怎么了吗?” “那个男生叫什么?爸爸替你去好好谢谢他。” 她笑容霎时一僵:“爸爸,算了吧,我已经好好谢过他了。” 只是那人没领情。 林淌嘱咐:“那也行,改明儿找个机会请别人吃顿饭,怎么说他帮了你这么多,好好感谢别人是应该的。” 她皮笑肉不笑说:“爸爸,我懂的,我一定好好感谢他!” 眼看着就快到三楼了。 林淌笑道:“正好,我这次到你学校来了,就顺便去看看你许伯伯的儿子,这都好几年没见了。” 林落半晌无言,她幽怨地瞅着恨不得飞奔去见别人家儿子的老父亲。 低声嘟哝:“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脾气还臭得要命。” 顶多比一般人再好看那么丢丢,就一点丢丢。 “你说什么?” 林淌没听清。 林落晃了晃老父的手肘:“爸爸,你快回公司吧,别浪费时间了。” 林淌颇为感慨说:“不行,你许伯伯那儿子,我当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人长得精神有聪明劲儿,一看就是个不错的小孩。” 林落撇撇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林淌照着她的头就是一个爆栗:“就你挤兑他,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仇什么怨。” 林落吃痛地抱住头顶。 不夸他还好,一夸,她这心里是更加憋屈了。 昨晚走时,她好心好意跟他说两人就此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不如当个好兄弟。 谁知他脸蓦地拉得老长,臭哄哄的。 蛮横甩开她的手,只字不发,大步流星就穿进了茫茫夜色。 任她喊破嗓子都没回过一次头。 真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翻起脸来比翻书还快! “落落,爸爸跟你说的这些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 林落蒙逼:“啊?你说什么了?” “算了,没什么,你赶紧回教室吧。” 林淌把她送到教室后门,还特意往里面多瞄了几眼。 林落反身推他:“哎呀呀,爸爸你快点走吧,别打扰我们学习了。” 林淌被气笑:“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了解?中午我让李婶来给你送饭,你自己走路多注意点。” “遵命,您老尽管放宽心。” 林落生怕她老父慧眼识许赐,然后许赐再来一个泪汪汪地直言不讳,把她第一天的所作所为抖给她老父听。 被骂是小,耳根子起茧才是大! * 林落刚迈进教室,便发现班上同学“唰”地齐齐瞄向她脚丫子,眼神炯炯,整齐划一。 因为敷了药的缘故,她右脚的裤腿是往上卷的,与左脚垂下的裤腿形成了鲜明对比。 【原来新同学是腿受伤了,那这么说来,他们昨晚是啥事都没发生了?】 【哇咔咔,太幸福太激动了,我男神果然没有失身!!!】 【别想太多了,就算他玉.体尚存,还是照样轮不到你╯﹏╰】 【……难道就我一个人好奇,我赐哥是怎么误进女厕的嘛……瑟瑟发抖.jpg】 林落最先瞄往第三大组最后一排,又以光速扫荡全班各个角落,确定那人不在,她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才慢慢着地。 昨晚被老父老母两人折腾得太晚,因此一大早赶来就困得不行,她两眼一闭就趴桌上睡了。 罕见的是,班主任赵粒早自习巡查时从她周边经过了n次,偏一次都没敲她桌子,甚至瞟向她的小眼神里还藏着若有若无的敬佩。 吓得她睡意朦胧中被瞅得虎躯一震,立马从桌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咋不知道她又做啥好事没留名了??? 由于腿脚不便,她整个上午都乖乖巧巧地待在座位。 中午睡了长长的一个午觉,醒来一瞧,还有大半个小时,她也抓起笔有模有样地备考狂刷题。 “同学。” 软绵绵又带着小心翼翼的女声打断林落思绪。 她落下铿锵扭曲的最后一笔,眉目舒展,从数学大题挪开眼。 面前立着个骨架娇小,身量矮小的小姑娘,如小兽般的圆圆湿润眼睛,正怯生生地瞅着她。 正是她昨日从厕所出来时见着的那个小姑娘。 原来她们不仅同级,还同班呀。 猿粪哪! 林落笑得畅快:“怎么啦?” 小姑娘细声细语,声音软得像天边的云,双手无措地揪着衣服边。 微微咬唇,轻声解释:“同学,我是班里的英语科代表。” 林落挑挑眉:“所以呢?” 小姑娘一板一眼,似下定决心般:“英语老师昨天发了一张试卷,说让我们做完下午上课前交,但是——” 小姑娘解释最终来意:“我找了三次了,都没有看到你的。” “噢~” 林落调子故意拖沓两秒,瞧着小姑娘湿漉漉的眼睛。 她眨眨眼,话音一转:“那你能借我抄下吗?我不会做诶。” 小姑娘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瞅得面皮一红,忐忑地伸出细白的手指,指尖落在林落刚停笔的那题。 “这道题是你自己写的吗?” 林落点点头:“是啊。” 小姑娘咬咬牙,瓮声瓮气道:“那你能教下我吗?” 触及林落似笑非笑的澈眸,小姑娘羞涩地垂下了头,平直柔顺的刘海掩住了她的神色。 “我把我英语试卷借你借鉴一下,你可不可以教我怎么写?” 林落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晗,这种毫不亏本的买卖,她自然是爽快应了:“当然没问题。” 见小姑娘束手束脚畏畏缩缩,林落径直拉过她的瘦小手腕,让她离高考数学练习册近了些,以便她看得更清楚。 小姑娘似乎不大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微挣了挣。 余光瞥见林落脸上的亲昵自然,她便渐渐没再抗拒。 林落放缓声音,把解题思路和详细做法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听懂了吗?” 小姑娘轻轻点了点头头:“听懂了,谢谢你。” 交换了彼此名字,林落知晓,女孩儿名叫郝琬琬。 果真是人如其名。 离开前,郝琬琬湿漉漉的大眼睛直直对上林落,下唇轻咬,半晌才忐忑地张开嘴皮:“那个,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恰巧这时,后门被人“嘭”地一脚用力踹开,吓得全班同学的小心脏霎时抖了三抖。 踹门的罪魁祸首退至一侧,头带黑色骷髅鸭舌帽的男生才懒洋洋地迈进教室,细碎乌黑的发丝显露在外,双手随意插进兜,冷冽而漫不经心。 是许赐。 经过林落时,他视线随意一扫,在林落二人亲密交握的手腕滞留一瞬,眸色一点一点开始下沉,跌至深谷。 他撇回头。 紧跟着响起道小板凳被可怜巴巴踹翻倒地的噪音。 林落不解:这昨晚落下的病根,到现在还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