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周五的缘故,提前结束训练的网球部所有正选便一起来到医院看望幸村。部长在这种重要的关头倒下,每个人心头都罩了一片阴云,但他们知道作为部长的幸村,此刻所承受的压力要比他们多出百倍。因此除了心思简单根本装不住事的切原,其他人都体贴地没有露出过分的忧虑。十几岁正是少年们精力最旺盛最乐观的年纪,病房里很快传出吵吵闹闹的笑语,一下冲淡了平日里的清冷和寂寞。 幸村认真地听了柳汇报的这两天的训练成果,又详细地询问了每个人的状态,而病房那一边切原已经开始垂涎丸井给幸村带来的蛋糕。 “前辈,就让我吃一块吧!今天高强度的训练做下来真的好饿啊!” “不行!这是我特地给部长做的。喂,你这家伙,是要挑战前辈的权威吗……” 丸井敏捷地跳着避开,将蛋糕举高换到另外一只手上,切原偷袭不成,正忿忿咬着牙。 真田难得没有制止自家部员的吵闹,只是提醒他们的声音不要闹得太大。在这种时刻,往常的呱噪也变成了一种难得的活力,让人看着也不自觉地舒缓了紧绷的心情。 幸村含笑看着他们有精神地闹了一会,才开口道:“赤也,我这里有一些点心,如果你饿得不行,就先垫一点吧。” 大概是往日的阴影实在是有些浓重,来自部长难得的善意竟然让切原面对食物时罕见地产生了迟疑,“部长,这样可以吗……诶,我是说、真的可以吃吗?” “嗯,我不能吃过多甜食,如果不介意的话大家一起帮忙分掉吧。” 幸村的话音还没落,接过墨绿色纸盒的切原就兴奋地叫起来:“哇——lucky!居然是叶匠寿庵的和果子!还是三层的礼盒!” 丸井放下手里的蛋糕也凑了过去,“啊,真的耶。部长,这个点心很贵重,分给我们吃真的没关系吗?” “难道没有人惊讶,我们的王牌新人居然还认识‘叶匠寿庵’这四个字吗~”靠在窗边的仁王带着懒洋洋的笑意地挖苦道。 “惊讶到一时难以反应……”连脾气最好,一向对切原很是照顾的桑原都忍不住补刀。 真田不由地想起切原入部前送过来的错字连篇的挑战书还有他这两个学期岌岌可危的成绩,不禁又开始头痛起来。 只有柳在看到这个盒子的时候,难得沉默了一瞬。 叶匠寿庵,是她最喜欢买茶点的和果子店。 “这个是漆宫送来的吧。”柳生想起什么,“她今天代表学生会来看你,没想到会来这么早。” “嗯,她四点多就来过了,还送来了书和CD,感觉是一个非常干练和体贴的人。”幸村微笑的表情没有变化,“和她共事应该很有趣吧,柳生?” “啊……可以这么说。”听到幸村对漆宫这么高评价,再联想到她平日里的作风,柳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柳生你们学生会还真是出手大方啊。”丸井感叹了一声,一脸幸福地咬了一口春日限定的草莓大福。 学生会经费是不少,但这些东西大概是漆宫自己掏腰包买的。柳生暗想着,却没有澄清这一点,她估计也不会喜欢自己的多嘴。毕竟按照学生会的标准预算,漆宫根本买不到符合自己美学的礼品。 “不过听说,柳你和漆宫的关系不是很好,这是真的吗?”幸村微笑着看向柳。后者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柳生和仁王在暗中交换了一下目光。 “真是很难想象呢。”幸村很少会谈论和网球部无关的事,更不会过多刺探部员的私生活。他感叹了一句,这个话题也就蜻蜓点水般地结束了。 “部长决定接受手术了吗?”柳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 本来有些轻松的氛围转瞬又凝重起来。 “嗯。”幸村收起了笑容,“这段时间,网球部就交给你们了,真田、柳。” *** 「刚刚听了漆宫桑送来的CD,十分喜欢。漆宫桑真的没有偷偷调查我的喜好吗?(笑)」—— By 幸村 「送礼如果不能投其所好也是失礼的一种表现。请幸村君不要放在心上,我只是代替大家传达了心意而已。」—— By 漆宫 「我本来已经把漆宫桑引为知己,突然听到这样的实话,心情真是复杂。」—— By 幸村 「如果幸村君真的把我当作知己,那么请务必带领网球部的各位好好准备今年海原祭的节目,大家都很期待。」—— By 漆宫 「我好像还是病号哦?」—— By 幸村 「九月份的幸村君已经痊愈了。」—— By 漆宫 「漆宫桑乐观的态度真的很激励人,但是医生说成功率很低的样子。不过请你放心,我会和真田打好招呼,他会积极配合你的^ ^」—— By 幸村 「抱歉……不过‘神之子’是受神偏爱的,这点毋庸置疑,请幸村君不要放弃希望。」—— By 漆宫 「时间不早了,漆宫桑早些休息吧。」—— By 幸村 「谢谢,你也是。晚安。」—— By 漆宫 …… 自从上次交换电话之后,幸村和漆宫之间便开始了断断续续的短信交流。即使漆宫对于网球部的人总带着一种先入为主的恶感,但也不能否认幸村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领导者,而同样骄傲的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甚至产生了莫名的惺惺相惜之感。 幸村的手术定在两周之后,那一天,恰好是关东大赛决赛的日子。手术极低的成功率不仅让幸村陷入了低沉期,更是让立海大网球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高压态之中。在真田一力抗下网球部的同时,心思细腻的柳却反而更加担心幸村的状态。幸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所以他一定不会相信那微乎极微的成功率。身处黑暗,又丧失希望,幸村只会在绝望的泥潭中越陷越深。所以除了网球部的训练,支持和看望幸村这件事被柳提到了同等的优先程度。 “这是上周的笔记,川上老师知道我来看望你,还特地把她的教案复印给我了。”漆宫将厚厚的一摞笔记和资料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虽然立海有直升的高中部,但国三的课业却并没有因此轻松多少。如果无法以良好的成绩通过毕业考试,依旧会面临无法直升需要参加全国联考的压力。 “又麻烦漆宫桑了,真是不好意思。”幸村笑着道了谢。 漆宫看着站在窗前的幸村,觉得他比上周似乎更加瘦削憔悴了一些。即使他掩饰得很好,但往日仿佛聚集了所有光彩的‘神之子’身上现在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死气,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实有些让人心惊。 她沉默了一下,就像是坚信手术会成功一样,很自然地说道:“康复之后,这个人情记得还给我就好。” 然而正是这份自然刺痛了幸村。 “漆宫桑不需要摆出手术一定会成功的姿态来安慰我。”幸村倚着窗台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我已经厌倦这种谎言了。” “难道幸村君想要听到‘手术一定会失败,请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这样的话吗?”漆宫抱臂环在胸前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 “恕我直言,我和你的主治医生聊过了,手术失败几乎没有生命危险,他们也有后续的治疗方案。你现在这样过分消极,实在是对……” “你不明白!”幸村上前一步,有些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光从他背后的窗子打进来,让他的整张脸落在阴影里,“如果不能打网球的话,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 “我不明白?幸村君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网球,不是吗?”漆宫说到这里轻轻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称得上灿烂的笑容,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气极的前兆。 幸村花了两秒时间才重新冷静下来,“网球就是我自己,我绝对不能失去网球。” 幸村最后的一句话就是引炸漆宫的火线。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双蜜色的眸子明晃晃的,仿佛在腾腾燃烧着怒火,又仿佛在泛着水光,“既然如此,那么恕我先失礼了。”她抓起自己的书包,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幸村敏感地觉察到她极不平稳的情绪,急忙拦在她面前,“抱歉!漆宫桑,刚刚是我失态了。”于情于理他也不应该像刚才那样对着她讲话。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她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空气里,喃喃细语几乎低不可闻,“网球,就那么无可替代吗……?” …… ‘莲二你告诉我!到底是网球重要,还是我重要?’ ‘绯酱,我……不能失去网球。’ …… 一滴。两滴。 迟到了两年的泪水终于潸然而下。 幸村看着面无表情突然泪流不止的少女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但,无论如何肯定是无法放置不管了。 他叹了一口气,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