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紫烟袅袅,停云于高台之座上假寐,她这两天几乎没好好休息过,事情总是一茬一茬的冒出来,叫人心烦。
眼下好不容易有了些时间又急着事,睡不着。
左右难以入睡,她索性起了身,踱步走到了青铜鼎前,指尖轻轻刮过鼎身,留下轻微窸窣声。
鼎中的始虫斗争已经进入最后的阶段,很快摧心可成。
停云站在鼎边,目光落在了大鼎前方的木架上,那是她存放炼制好的蛊丹之地,最顶上的位置她原本想留给化生蛊的,可真炼出来后,她又隐隐有些不放心,总觉得这殿中不似她认为的那般安全。
总归还是放在自己身边的好。
思量间,风鸢推门进来。
她神色有些急促,见到停云后连忙向她跑来:“娘娘!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了?”停云收回目光,看向她问道。
风鸢皱着眉:“你快去觐月殿瞧瞧吧!”
停云眉眼一瞥,见她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抬脚边往门外走去边问道:“可是大奚回信了?”
风鸢点了点头,随后又说:“大奚还派了一位国使前来,如今这会儿已经在觐月殿了,黎老正在周旋,命我来寻您呢!”
停云顿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她:“国使?是谁?”
尚未商议就派使臣前来,是当她南疆是自家后院想什么便是什么?
风鸢歪着头想了许久,愣是没叫出名字来。
她火气上来了,半眯起凤眸,眼中烁着凛凛寒光:“本宫可没见过什么国使。”
闻言风鸢一愣,傻望着停云。
停云哼笑一声,曳着莲裙走到她身旁:“本宫没见过,你也没见过,黎苏更没见过。”
风鸢明白她的意思了。
先前大奚使臣到达南疆边境时,并未通报,而是以商人的身份走的商路到达南阳郡,再一路辗转至王都,黎老为了这事气得大发雷霆,怒骂大奚不要脸。
眼下她家娘娘也必然动怒了,这位国使怕是要魂断于此了。
她想着想着,没留意停云,等她回神时,娘娘又不见了。
风鸢欲哭无泪,拍了一下腿仰头大叫:“哎呀娘娘!你又去哪了!”
人已经在双月楼外小院里的停云,挑眉听着殿里大叫的风鸢好笑道:“我在这,你且出来。”
听到停云的声音后,风鸢急忙跑了出来。
“殿中正炼着蛊,你且替我瞧着,陆野回来后,别让他乱动。”
停云抬起葱白指尖指了指殿中那口若隐若现的大鼎。
风鸢点着头应下。
“本宫还是得去一次觐月殿,会一会这大奚使臣。”
停云眉眼低垂,思量藏于眼底。
眼下不宜和大奚彻底闹僵,若是他带来的国书将她的要求全部满足的话,倒是也可以不计较这件事,若是不,那再算账也不迟。
风鸢不解:“可是娘娘你不是要杀了他吗?”
停云抬眸对着她眨了眨眼睛:“总得瞧瞧是谁。”
万一杀了个好官,倒也可惜。
……
觐月殿中,黎苏冷着一张脸坐在首位之下的宫椅上,看着殿里站着的那席绯色官服,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狗屁大奚,当他南疆无人好欺负了?
殿上的男人满脸鄙夷的环视着四周,时不时同身旁随行的人说上几句中原话。
黎苏听得懂,他曾经和停云学过。
他们瞧不起南疆,说他们都是蛮族,可与畜生共舞。
黎苏心里头勃然大怒,可偏偏不能发作,毕竟停云还没有来,他也不能擅作主张免得坏了她的事。
正恼火时,殿外传来了停云的声音。
那声嗤之以鼻的笑,可算是把黎苏心头的火平息了些许。
她墨发银冠款款而来,眉眼间皆是睥睨之色。
大奚那位穿着绯色官服的大臣见了停云,只草草行了个官礼,甚至连头都没有底下,目光大胆又戏谑的直视着她。
停云冷哼一声,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尖嘴猴腮满眼都是令人作呕的贪婪精光,她的百官卷上有这人的名字。
当时查陆野时无聊,她大奚百官的资料都翻看了一边,只是有些资料不全或是不真,她大多数没当真。
这人是大奚五品中书舍人,是个没实权的闲赋,但奈何家中长辈争气,倒是给他挣了不少荫庇。
但他却是个不知珍惜眼前的人,大肆挥霍钱财不说,还将自己夫人的嫁妆败了一空,嫁妆没了随之而来的是休妻,按照大奚律令平民挪用女子嫁妆者杖三十,叱款三十两,士大夫者革职查办,可偏偏这个孙青誉逃过一劫,不得不说孙家本事之大。
停云挑眉看着他,眼角眉梢皆勾着冷笑,她踱步绕着他走了一圈后看向黎苏:“黎老,你从前先斩后奏的魄力呢?”
被点名的黎苏哼了一声,手里的长杖轻轻点着地:“此事重大,还得请娘娘定夺才是。”
停云冷笑,转眸看向了孙青誉:“孙大人。”
孙青誉傲慢无礼的看着停云:“停云帝姬,我奉陛下命前来送国书。”
说罢,他挥了挥手,一旁着墨绿官服的人恭敬无比的将手里的檀木托盘递上,孙青誉伸手取了一封黄布裹着的卷轴,单手递给停云。
停云唇角轻轻挑起,风眸中满是凛冽幽光,她眸色幽幽的看了他一眼:“劳烦孙大人念一念。”
孙青誉听后,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一般,哈了一声,他指着停云语气不善:“帝姬可别不识好歹啊。”
“区区五品也敢放肆?”停云眉眼幽森,似毒蛇吐信般盯着他。
孙青誉被她盯得头皮一紧,不知哪来的危机感,他真的觉得自己似乎被蛇盯上了。
他缩了缩脖颈,抬着眉眼转着眼珠子四周看了一圈,随后拂了拂衣袖。
大殿里哪来的蛇啊,真是自己吓唬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