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起棺”落音,八名抬棺人将抬杠放在肩上,就出了大门。看热闹的不少,但是没有几个孝子。二哥和寒冰哭了几声,也停了下来。二嫂说她信耶稣,她哭不出。睡莲没有跟公公一块儿生活过,眼里虽然泪花滚滚往下掉,但也哭不出声,拄着哭丧棒说不出话。花开能哭,但是嗓子已哭哑,手拄着哀棒,两腿无力,被高明和另一个男的架着才能迈步。
葬礼现场冷冷清清,没有哀乐,只有那一口薄棺盖的严严实实,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他的一生。睡莲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冷漠的脸,还是没有见到大哥大嫂一家人,再往隔壁大嫂的门口看了一下,他家的大门紧锁。那么多看热闹的都是在捂着嘴,相互窃窃私语,有的甚至指指点点。“哎,就像埋条狗一样。”
“自作自受呗,还能爬出来咋地?”
这话闯进睡莲的耳膜, 使睡莲立马觉得不同寻常。她顺便往一边挪挪,猛然看到地下有一串钥匙,不知是谁挤着挤着掉下来,也不知道 ,这种场合又不能大声吆喝,但也不能把钥匙带到坟上去。自己的家属都要往坟上走,只有把钥匙托给唯一认识的王婶儿,“王婶,谁的钥匙丢了,让他在你这儿领。”
“好,好。”王婶答应着,“这么多钥匙。”
葬礼也没有一个固定的主事。就这样跟着抬棺人向山上进发。起殡时,没有了哭声,沿途谁也没有哭出来。只听到快步走的脚步声,以及 随着脚起脚落荡起的尘土,滚滚升起,预示着又一个亡灵升往天际。
埋葬流程相当简单,墓穴早已挖好,有俩人先下去,随后上边的人用绳子捆绑好首尾,一边两拨人,慢慢同时卸下,保证不能偏斜。 卸到底以后,下面两个人解去绳套儿,把棺材推入墓道。有讲究的人,还要把墓道门儿用砖石砌严实了,然后孝子每人发一兜小蒸馍,像乒乓球大小, 绕着墓坑转圈儿,俗称沿墓,边走边把小圆馍投入墓坑。等待墓坑下的人,把馍全部捡起来,上来分发给围观的邻居,听说是小孩儿吃了,晚上睡觉不磨牙。
等待帮忙的人上来,分发馍的工夫,这边就开始把土填入墓坑,隆起墓丘,把花圈插到上面。孝子们焚香烧帛,磕头告别,民间习俗是大儿媳抱盆儿。大儿媳不在场,只有二嫂把糊了白纸的瓦盆扣在坟头上。
睡莲悄声问花开:“芽飞的墓在哪儿?”
花开朝东边指了指,睡莲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丈多远外,有个小小的坟丘,孤零零地掩没在荒草之中。
不知道二嫂看到这一老一少的不正常死亡,会作何感想?但又有谁知道,这只是她索命魔爪刚刚露头。
冬天昼短夜长,从坟上回来已近天黑,这时,睡莲紧张的心终于可以平静下来。心想,现在已经没有往城里的车了,明天早上就可以赶回江成,让自己忙碌的心松懈一下。
但薛家好像就跟不消停杠上了,没有过平静顺畅的日子。
刚从坟上回来,屁股还没有落座,又一个坏消息传来,“小香菲跑丢啦。”
香菲是二嫂的女儿。 因为二嫂要上山去坟上,就把两岁多的女儿托付给她姥姥看护。姥姥这一下子看了两个小孩儿,还有自家一个四岁的孙女儿。 看看到了烧晚饭的时候,让两个孩子在路上玩耍,她回家给孩子一人煮了一个鸡蛋。才开始烧汤,等到水开,把米下到锅里煮着,再出来找孩子的时候却怎么喊都喊不应了。
全家人一听,水都顾不上喝一口,二哥、二嫂,寒冰拿着手电筒都出去找了,花开和高明从坟上回来,直接回婆家了。
睡莲说:“你们都走了,我在附近邻居家挨门挨户地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