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篼里的柚子个大饱满,表皮还带着露水,不用破皮,就知道这是上等的好果。
“哎呦,你又拿那么多,吃不完。”陆老太太摊了摊手,也是心疼齐老二一家在山上过的日子,“再说,你们一年那么辛苦,多拿去卖嘛。”
“吃不完送亲戚,送朋友嘛。”说到卖,齐老二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大嫂,你不晓得,今年不好卖得很,看样子又要烂一地。”
“怎么好的果子,还卖不出去啊。”
齐老二吸了吸烟斗,烟叶火星明灭,“现在种果子的人多,我们这又偏,路上走得也慢,等到了,要坏一批,卖不完又要坏一批,挣得到屁钱。”
“喊人来收嘛。”
“那些龟儿子,一个比一个价压得低,我才不得顺他们的意,让他们把钱挣了,”齐老汉说起来就气,鼻孔喷出白气,两条粗浓的眉毛紧皱。
陆老太太知道老二的脾气,也跟着叹气,“那你准备咋个办。”
“明年就把树砍了,不去种了,天天焦人得很。”白烟罩住齐老二瘦黑的脸,也掩盖住他眼底的心疼与无奈。
陆老太太也沉默下来,侧着脸不是滋味。
齐老二把烟斗在阶石上一磕,话头一转,摆手招呼,“划开,划开吃一个嘛,给老师尝下我们这的果子,刚从树上摘下来,保证新鲜。”
刀子破开表皮,就闻到一股清香。
林半夏接过两瓣,剥开外衣,露出里面饱满的柚子肉。
一口下去,齿颊留香,汁水溢满口腔。
城里精品水果店的柚子供不应求,在她看来,远不及手里的香甜。
胜在新鲜,爽口,吃起来毫无压力。
“老师,你说,咋个样。”齐二叔直截了当地开口。
林半夏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喜和夸赞,直接竖起大拇指,“二叔,太好吃了。”
听此,齐二叔爽朗大笑,胸膛起伏震动,这个山里汉子终于得到肯定,不禁欢颜。
二叔是众多朴实的农家人形象代表,没读过几册书,但地里的事,一眼就清楚,下种、施肥、除虫,样样是一把手。
相信勤劳致富,响应国家号召,他垦荒地,种果树,把汗水洒进泥土里,怀揣对美好生活的希望,日复一日地辛苦劳作。
但是,生活啊,总是琢磨不透。
齐二叔又坐了会,抽了半袋子烟叶,起身就准备要走了。
“我送你一下,老二。”
“你坐你坐,大嫂,客气这些做啥。”齐二叔摆摆手,示意不用。
陆老太太坚持送到院门口,突然送口袋里掏出什么,硬要塞给齐二叔。
齐二叔一愣,很快看清,立马推了回去,“大嫂,你这就看不起我齐老二了。”
陆老太太还是执意要给,压低了声音,“我们两个认识几十年了,有啥子看不看得起,今年你没挣到钱,果子也没不出去,你儿子媳妇难免心里不舒服。”
似乎触及到心底的隐痛,齐二叔身体忽然僵住,趁着机会,陆老太太把几张红钞,塞进了二叔胸前的口袋里。
齐二叔望着天边的日头,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就谢了哦,大嫂。”
陆老太太连连挥手,还不忘叮嘱,“路上慢点走。”
望着齐二叔远去的背影,脚边的影子矮小,脊背佝偻,来时只觉得他身形高大,体格健壮。
“在想什么?”陆阶靠门站着,注意到林半夏沉思的侧脸。
林半夏摇了摇头,半晌,才说,“齐二叔家的柚子真的好吃,烂在地里挺可惜的。”
陆阶不置可否,看向肥料袋子上的一个个柚子,如实说到,“没办法,这里的发展还是太慢了。”
林半夏听到此,心头涌上一阵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