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得比谁都快。
叶岁晚满头黑线,好声好气对道长说:“孩子还小,不懂事。”
边说边把落水鬼往她身后扒拉。
落水鬼一下子捏住了她的食指,冰冰凉凉的,像是缚了一层水在手上。
道长思索了半天,却也没有为难他们,而是说:“你们走吧。”
他又能怎么为难呢。
两个女孩,一个不受符咒影响,不知道是鬼是妖的东西。
叶岁晚面无表情的带着刘念和落水鬼走了。
不卑不亢的走下木质摇晃的楼梯。
水波荡漾,吊脚楼的竹木横斜映在水中,如蜘蛛网。
下到最后一格,她腿一软,没站稳,踉跄要倒。
一直揪着她食指的落水鬼扶住了她。
叶岁晚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胸脯,夸张的说:
“吓死我了。”
她生怕自己被困在那里了。
落水鬼不明白:“害怕,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她看着刘念很担心的样子,有些心软了。
但是她没有解释:“回去吧。”
回去之后,梁雪娇和中年男鬼再也没有出现过。
日子还是很平常的过着。
胭脂铺照样没有生意。
经过叶岁晚的反思,应该是大家不太喜欢和接受现在的样式。
她决定自己动手尝试一下。
整日在后院捯饬着胭脂的配方。
落水鬼缠着她,“好人。”
叶岁晚被他缠得烦,指挥他,“去帮我把柜台上画着金发碧眼美女的胭脂盒拿来。”
落水鬼不走。
反把一篮子合时令的水果推过来,“我想吃。”
叶岁晚皱眉:“不是让你退回去了吗?”
落水鬼不理了,堵着耳朵装没听到,“今天那个韩妈又说你坏话了。”
转移话题倒挺快的。
叶岁晚无所谓:“让她说去吧。”
总不能为此把她赶回去。
落水鬼一听,拿起篮子里的水果就跑。
反正在他看来,骂人比说脏话好多了,既然骂人没事,他这也就可以原谅了。
叶岁晚气急败坏:“站住!”
落水鬼叼着水果头也不回的跑了。
边跑边说:“好人,你就帮人帮到底嘛!”
声音青涩,像是个着急下课的学生。
叶岁晚知道,他说的是帮刘念找到她亲人的事。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喜欢往校园里跑,还爱捧着一杂志和书读。
落水鬼似乎是个根正苗红的鬼,读得竟然是五四时期的《新青年》,那时候这本杂志在北京办得特别红火,人人手里都有一本。
说起来,她和齐同学还一块在一个读书社里呢。
有天,落水鬼手里捏着《新青年》,非要读给她听。
“……我们现在认定,只有这两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若因为拥护这两位先生,一切政府的压迫,社会的攻击笑骂,就是断头流血,都不推辞。”
那讲的叫一个慷慨激昂。
叶岁晚心里一动,又想起了三哥。
也许这只落水鬼也曾是一个革命党,后来被人谋杀死在了江里。
落水鬼读完这些话,支着脑袋对叶岁晚说:
“我肯定是死在1919年之前。”
那是一种非常笃定的语气。
叶岁晚不解:“为什么?”
落水鬼的长衫啪嗒啪嗒的滴水,好像心里有一个海永远澎湃。
“因为读完这样的书,这样有道理,指引青年的书,我是不会死的。”
这本书又让他看见希望。
好像这个国家的一切都是诚可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