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乱世里，不满十岁的小孩子已经可以成为很强大的忍者了，年龄从来不是衡量实力的标准之一。　　　　他们的对练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以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抛开实力不谈，这种体力也足够惊人了。桃枝开始还认真看着，后来不知不觉的就靠在柱子上睡着了。　　　　是泉奈把她叫醒的。运动后他的脸红扑扑的，脑后的小辫子都被汗湿了，不停的往下滴水，衣服更是半干不湿的，滚满了灰尘。因为自己身上脏兮兮的，他不好伸手碰她，就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叫她：“去吃晚饭吧。”　　　　斑身上也没比泉奈清爽到哪里去。他叉着腰，样子看起来很有些不满意：“你怎么睡着了？”　　　　亏他还想着今天有人观战格外卖力，结果一回头发现唯一的一个观众头一点一点的已经睡得人事不知，当时心里的那种失落简直别提了。　　　　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桃枝揉了揉眼睛，很诚实的说：“……你们的动作太快了，我看不清。”　　　　“怎么可能……”斑话还没说完就被泉奈捅了一胳膊，他想起来她没有写轮眼视力确实和他们不能比，于是临时转换了话头，“……那是你太弱了。”　　　　泉奈：= =　　　　“是的。”桃枝对此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斑说的是事实，她也真心实意的夸奖了一句，“你们很强。”　　　　斑挺了挺小胸脯：“那当然了！”　　　　泉奈安慰了她一句：“没关系，看不清也是很正常的。”他十分骄傲的说，“同龄的孩子里，没有比哥哥更强的，现在的他，对战成年忍者也可以不落下风……”　　　　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被弟弟这样吹捧，斑难得的感到了一点羞耻，赶紧咳了一声：“好了，不是要去吃饭吗，去吃饭！”　　　　等他们回房洗澡换好衣服，他们带着她又一次见到了田岛。这位大家长对她的态度称得上和颜悦色，甚至比对他的两个儿子还要温和，桃枝险些都要以为他真的是个好心收养了她的好叔叔了。　　　　……可她也记得她第一次的死亡就是田岛带给她的，那时候他的手很稳，一丝犹豫也没有。她相信换到现在，他也不会犹豫的。　　　　这让她有些害怕他。　　　　田岛倒也不意外她的畏惧，连他自己的两个儿子对他也是敬畏大过亲近，他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只吩咐了几句让斑和泉奈多照顾她一些，就让他们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桃枝的情绪有些低落，泉奈有意想让她多说些话，于是问她：“你在想些什么？”　　　　桃枝摇着头不说话，最后在他们的追问下，犹豫地问道：“我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呢？”　　　　“……！！”　　　　不能说漏嘴！这种时候，也不好串供……所以，考验他们兄弟默契的时候到了！　　　　斑和泉奈对视一眼，这对兄弟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坚定。　　　　“你、你的母亲去得早，我也不清楚，不过你的父亲，他、他，啊，他很强……很强……很……”斑结结巴巴地说着，脸越来越红。他从小就是个耿直的好孩子，几乎没做过撒谎这种事情，现在简直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了，眼神左右飘动就是不敢和她对视。泉奈大急，赶紧解救哥哥继续补充设定，“……很厉害！大概这么高……”他说着说着灵光一闪，他在战场上见过羽衣明村几次，现在直接开始照着描述道，“头发是白……黑色的，然后……”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庆幸，桃枝不像他的父亲，她也是黑发黑眼，不然田岛也不会给她宇智波族人的身份。　　　　桃枝耐心地听他说完，却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表现出更多的好奇。她只是低下头，微微笑了笑：“这样啊，真好。”　　　　她的“父母”，虽然她不记得他们了，但他们是真实存在着的。　　　　或许总有一天，她能够……　　　　这个时代没有多少娱乐活动，天黑了之后，人们就早早的歇下了。大概是因为睡前喝了不少水，泉奈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外面黑漆漆的，除了惨白的月光，一点灯火也不见，让他难以自抑地萌生出了把哥哥摇醒让他陪自己去上厕所的冲动，但他为了维护自己男子汉的尊严还是勇敢地独自出了门。　　　　“……其实也没我以为的那么难。”　　　　周围太安静了，泉奈只好自言自语的给自己壮胆。上完厕所应该回房睡觉了，他想了想，还是绕到桃枝的房门前决定看看她。　　　　宇智波的大宅对她来说毕竟是陌生的地方，也不知道她休息得好不好。　　　　他悄悄拉开了房门，却正好对上了桃枝望过来的目光。没有点灯，她抱着膝盖望着窗外，漆黑的发散在小小的肩上，整个人像是要融化在浅白的月光里。　　　　“你怎么还没睡？”泉奈放轻声音，他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他还从来没有充当过这种照顾人的“哥哥”角色，这让他难得的有点兴奋。　　　　“我睡不着。”桃枝说着，小声道歉，“对不起……”　　　　“没必要道歉，为什么会睡不着？”泉奈观察着她的表情，他想了想，“……你在害怕吗？”　　　　“不是害怕。只是……”　　　　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做些什么，她的存在本身又算是什么。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早点睡吧。”如果对面的是个男孩子，他可以直接推着他逼他躺在床上乖乖闭眼睡觉，但是面对着一个女孩子，这种做法似乎就很不妥当了。好在桃枝很听他的话，顺从地躺回了床铺上。她的眼里像是洒满了星星，闪烁着细碎的银光，里面映着他的小小倒影。　　　　泉奈在她的床头盘腿坐了下来：“睡吧。”他说，“我就在这里，你睡着了我再走。”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却一本正经地板着小脸像个大人一样说着这种宽慰人的话，让桃枝不禁笑了起来。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摸索着去握他的手，泉奈不明所以，还是将手递给了她。　　　　他的手其实也很小，只比她的大一些，指尖和虎口处带着一些训练出的薄茧，摸起来有些粗糙，但是非常温暖。这是泉奈第二次握她的手，她的手和他不同，细腻柔软，只是原本平滑的肌肤间突兀的横着一道伤疤。　　　　他知道那是田岛挑断她的手筋留下的疤，以后她的手只能做些简单的抓握动作，拿不起重物，提不了刀，更结不了印。　　　　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能质疑父亲的做法。他摩挲着那一道疤痕，轻轻放开了她的手，帮她重新盖好被子，重复了一遍：“睡吧。”　　　　桃枝也想如他所说的乖乖睡觉，可是她实在是毫无睡意。努力了几次还是没办法入睡，她不由得睁开眼睛，望着泉奈露出了小小的笑容：“……来聊天吧？”　　　　泉奈叹了口气。　　　　他很宽容地问：“想聊些什么？”　　　　桃枝想了想，她伸出手去轻轻握住泉奈的指尖，薄茧的上方有一道小小的伤口：“这是怎么来的？”　　　　“练习手里剑的时候划伤的。”　　　　泉奈说着，他干脆在她身边躺下了。夜深露重，他穿得又单薄，桃枝赶紧挪了挪，把被子分了一半给他：“你身上还有其他的伤吗？”　　　　“有啊，很多。大多数都已经痊愈了。”　　　　“唔……”桃枝实在不是会聊天的人，最后她也只能笨嘴拙舌地感叹一句，“真辛苦啊。”　　　　泉奈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敏锐：“你……”他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把这句话问出口，但最后他还是问了，“你想成为忍者吗？”　　　　桃枝的笑容淡了下去。　　　　“我对忍者本身，并没有什么执念。”她说，“但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我能够变强，能够……能够让自己不会轻易死在谁的手里。”　　　　听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不会死，不过就算不会死，她也会受伤，也会痛，这是个合理的愿望。　　　　她低垂眼睫，整张脸上只有嘴唇透着一点鲜艳的粉色，虽然年幼，但她的美貌已经十分动人了。想来等她长大，一定会是有名的美人。虽然对忍者来说容貌并不重要，但她同时也是羽衣一族族长的女儿，只要她能活下来，就能有更好的人生。　　　　和现在不同的人生。　　　　……不死之力，对她来说，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呢？　　　　“你不会死的。”泉奈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只要你乖乖留在宇智波的族地里，你就不会死。”　　　　他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　　　　她在知道真相之后，或许会怨恨父亲、怨恨宇智波一族吧，在那天来临之前……他不能违逆父亲的意思，让笼中鸟拍着稚弱的翅膀，渴盼着离开牢笼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