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是被黑子叫醒的。 她漆黑的长发上点缀着各色宝石,铺在身下的金币在阳光里折射出让人迷醉的冷硬光辉,可是没有人会将目光放在这些财宝上,它们统统沦为了那位安静沉睡的少女的陪衬。 黑子的鱼尾在成年后变成了双腿,换上人类的衣服之后,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少年了:“桃枝,你还好吗?” 桃枝依稀记得之前她生病了,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清楚。”黑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我想,应该是紫原君把你送来的。” 包括地上的这些宝石金币,都是巨龙赠予她的财富。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从来没有听说过谁能得到巨龙的馈赠,巨龙都是任性、吝啬且霸道的生物,只懂得占有,从不懂得放弃。谁要是敢偷盗属于它们的收藏,它们能沿着那点属于自己的气息追踪到天涯海角。 不过看到此情此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鱼小黑子默默在心里改变了对巨龙的印象,他想,其实巨龙是友好善良的生物,看来大陆上的传说并没有那么可信。 “啊……” 她周围的这些东西,是紫原给她打包的行李吗? 感动归感动,她和黑子的小身板怎么看都不可能背动这堆钱币,最后他们只取了一小部分带走了。剩余的财富上留着巨龙的气息,想来也不会有谁胆大包天敢来窃取。 黑子的同伴并不止桃枝一个,他带着桃枝走了很久,来到了河流上游的一个小村落。村口的大树底下躺着一个少年,在这种寒冷的冬日里,他似乎一点都不怕冷,穿得相当单薄,正靠在树干上呼呼大睡。 黑子上前推了推他:“青峰君,我们可以出发了。” 少年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你来得真够晚的……对了,你说的那个新的同伴,就是……” 他睡眼惺忪的对上了桃枝的脸,桃枝有些羞怯地对他笑了笑:“你好。”他却只是张着嘴,一脸震惊,甚至顾不上回应她。 他自认长这么大以来见过不少美人,他青梅竹马的朋友桃井五月就是公认的美人,黑子的族人,那些有着梦幻般美貌的女性人鱼他也见过一些,但他真的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天使。 话说,这真的是天使吗?还是传说中的天族? 青峰不信神,这个偏远的小村庄处在教会势力范围以外,村民大多都是没有信仰的人。他想了想,觉得“天族人”这个解释比“天使”更让人容易接受一些。 “喂,阿、阿哲,你……她……”他挠了挠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是你的朋友?也要去帝光吗?” 黑子点点头:“是的,其他的问题,你可以自己问她的。” ……青峰不太好意思和她说话。 他擅长应对那些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像她这样安静的……反而让他不知所措了。 脸上有些发红,好在他肤色深,看不出来什么不对。他和她交换了名字,出于好奇,顺便问了一句:“你去帝光做什么?” 他和黑子一个是想去帝光学习斗气,一个是想去学习魔法,都是想让自己变强,难道她也一样吗? 桃枝眨了眨眼睛。 去攻略未来的魔王——这种理由,当然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她选择了当初告诉黑子的说法:“我因为别人赐予的力量长出了翅膀,我想求助于那些魔法师,让他们帮我去除这对翅膀。” 不过,如果这对翅膀的确是魔法构成的,那么她跟着黑子学习魔法,成为魔法师之后,有没有可能像白兰那样自如地操控它? “去除……” 她的翅膀真的非常漂亮,纯净无瑕的光羽照亮了她的侧脸,让她整个人仿佛都浸润在圣洁的柔光中,即便是青峰这样不信神的人,在看到她的时候都明显的动摇了。 这是能够让人联想到神迹的美丽,听到她说要破坏这份美丽,难免会让人觉得可惜。 青峰的恍神也就在一瞬间。他已经事先准备好了马车,还为桃枝额外带了几条斗篷:“路上会经过好几个城镇,这样不会惹眼。” 黑子很自觉地爬进马车和桃枝坐在了一起,他有些抱歉地对赶车的青峰说了一句:“辛苦你了,青峰君。” “不客气!” “希望你能尽量驾驶得平稳一些,我还是不太适应陆地。” “……你的要求还挺多啊。” 黑子的“不太适应陆地”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事实上,出发没多久,他就晕车了。 他晕得实在太厉害,这条可怜的小人鱼几乎要吐到脱水了。没办法,青峰只好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赶往了最近的一个城邦海常,打算找间旅馆让他休养几天。 谁知道海常居然全城戒严了,门口竖起了一大块会对魔气作出反应的魔晶,凡是进城的人都要受到仔仔细细的盘查,以免城内混入魔族刺客。据说是原本居住在帝光城神殿中的圣子收到了神的指示,前往各地剿灭魔族,现在正停留在海常城内。 这些消息是排在进城的队伍里时向周围的人打听到的,现在调头离开也来不及了,这么突兀的行为一定会引起士兵们的疑心,只能等待检查了。 “应该没关系吧?”桃枝不确定地说,她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因为有对稀奇的翅膀被抓起来充作奴隶,这已经让她深刻意识到了,翅膀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只是为了检测魔气的话,应该没关系。” 青峰也不大清楚,这个在小村庄里长大的少年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他根本不知道魔族、教会和圣子究竟意味着什么。 黑子还在昏迷中,不需要扮演就是一副病人的样子。桃枝给他喂了点水,紧张地注视着前进的队伍。前面的人在不断减少,终于到了他们,轮到桃枝的时候,魔晶没有任何反应,守城的士兵却严厉地命令她:“为什么要藏头露尾的?把你的斗篷脱下来!” 桃枝搭在斗篷外的手指微微颤了颤,她摘下兜帽,露出脸来,在周围一片倒吸气声中脸色苍白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这样行动,有些不方便……” 她的理由听起来很合理,这种程度的美丽往往会招致不幸。就在这些士兵稍稍放松了警惕,准备让她通过时,他们中间忽然有一个人问道:“你背后的东西是什么?” 那双翅膀体积不小,根本遮掩不住,隐隐约约能看出羽翼的形状。部分魔族也是长着翅膀的,因此这些士兵如临大敌,再次命令道:“脱下你的斗篷!” “……” 避无可避,桃枝在心底叹息一声,依言摘下了斗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