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亮,正好顺路,李莫争送裴辛言回山。 到了地方,裴辛言留李莫争喝了一杯茶,茶意外好喝,有种果香。 伐竹的时候没有照例,李莫争挑选品相上好的竹子,拦腰一砍,然后五根一捆,扛到山脚,他之前叫了一个挑妇,在山脚帮忙赶车,他和醉人馆的管事说好了,这车竹子直接送到醉人馆,午饭后,莫争去续活。 这香山遍地竹海,是以李莫争在接了醉人馆这样的大活儿也不找木商供应材料,她一个人去香山,找个挑妇帮忙,精细着来,她赚的也多,活也好,口碑也能打的响一些。 下午,李莫争匆匆在家扒了两口饭就去醉人馆,她请醉人馆的小爹爹辟了一个杂间给她放些器具杂货,醉人馆的小爹爹还给她指了个丫头打下手,就是之前给李莫争送红伞的那个,叫宝旦,听着喜庆,人也机灵,做事很利索。 李莫争把昨天晚上画的图纸拿给宝旦看,宝旦对上面的花纹很感兴趣,问李莫争什么时候开工,李莫争说这个花纹放在最后,用朱砂画上去,她前半辈子有四五年的美术功底,白描的功夫还算不错,之前给人打桌子椅子时,也会在上面画点虫草花鸟什么的,人家拿回去看着也高兴。 宝旦眼睛亮亮的,她问李莫争能不能给她画给小像,好让她托人带回家去,她乡下的家里只有一个老父,孤零零的一个人。乡下人也不识字,宝旦托人带封信,老父也看不懂,当初宝旦离家只有八岁,如今隔了一年,宝旦的个子窜的快,和离家时的样子已经大不相同。 李莫争一口应下,宝旦乐的急哄哄的去找纸笔,被李莫争拽住,她现在要做活儿,晚上收工时画。 晚上,醉人馆的花灯已经亮起来的,灯红酒绿之下,李莫争窝在她那乱哄哄的杂间里铺纸拿笔,给一个半大的孩子画画,着实有些不应景,这杂间里没有桌子,李莫争就跪坐在地上,很不雅,但就是这样,还是有个人看着李莫争稍稍佝偻的背影,暗自捂嘴轻笑。 宝旦摆了一个十分英气的耍棍的姿势,说:“莫争姐姐,你看我这样帅吗?” “帅气!”李莫争那有不应的,握着笔伏在地上开始画,她的性子有五分随了明蕊,凡事愿意做个好。 宝旦不敢动,但是眼睛还是斜着看地上铺的画纸,嘴唇小幅度的动,说:“莫争姐姐,你别看我给这醉人馆签了十年的卖身契,可我祖上是军户出身,我奶奶、母亲、还有姑姑都是上过战场的,可惜她们都没回来,家里到我这代都快绝户了,我爹就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让官府把我们一家从军籍削成了贱籍,……我这辈子就只能为奴为仆。” 说到这里,宝旦眼里挂着很明显的失落,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年青朝气有热血,没上过战场,没见过血,脑子里大概想的就是当个兵,然后一路斩将杀敌,最后当个将军得胜君王朝。 “你是个孝顺孩子。”李莫争不欲说太多,但是她想起了自己从未谋过面的老娘,她自己也是父女相依为命,心里有些可怜宝旦这个孩子,有心把她往英武里面画,说“你爹也是为你着想。” 宝旦瘪嘴:“当兵才是女儿应该走的路,我不想永远当个奴才伺候别人。” “你只是签了十年的奴契,反正你还小,十年也不算什么,有道是十年磨一剑,你想当兵,总得先练好武艺,你现在虽说是贱籍,不得经商,出士,入伍,但路都是人走出来的,你以后总有机会。” 李莫争说着,手上落下最后一笔,吹干墨迹,招手让宝旦过来。 “好了?”宝旦一蹦一跳的过来,她站的有些久,身子有些僵,只能像僵尸一样蹦哒。 看到画,宝旦一下就没有了刚才的落寞,兴高采烈的捧着画看:“莫争姐姐,你真神了,画的真好!” 暗处的那个人闻言歪了一下头,看不见画,便施施然的出声:”什么画啊?拿我瞧瞧。” 淡云懒倚在门边,一副柔弱无骨的模样,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宝旦欢喜地把画拿过去:“我请莫争姐姐替我画像,寄和家里的老父。” “功夫倒是不差,比馆里的画师强多了,上回替我画幅像,半分□□都没得出来,和前面的楼里的小公子们比,头就先矮了一半。”淡云看着李莫争说:“什么时候莫争妹妹你来替我画张像。” 李莫争被淡云看的不好意思,从来没有那个男人这么直勾勾的看着她,何况这个男人美的让人心动,李莫争微微避过淡云那双勾魂夺魄的眼睛,脸上发红道:“举手之劳,自然是可以的。” “那就明儿吧,什么时候手头活干好了就来水云间来找我,有人拦着就报我的名字,我叫淡云。” “淡云——”李莫争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重复的念了两遍,再抬头的时候只看见了淡云飘过的发尾在门外飘过,她忍不住追出去看看,却看到那淡云公子被一个高挑的女子搂在怀里,言笑晏晏。 李莫争略有些失神,回到了那间灰暗的杂物间。 那边,淡云回眸。 “又看哪家野妇呢,瞧不上你家女人?”身边高挑女人半真半假的恼着,捏着淡云的下巴,把男人的头转向自己。 淡云嗔笑,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哪能啊,不抱紧您这条大金腿,我这个月都得喝西北风去” 这个女人是此地显贵谢府中的二主子谢茗,也是他一手把淡云捧上了醉人馆的头牌,淡云万是不敢得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