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步伐真走得不慢。 过着和李一晨一同上学、放学的重复不变的日子,就这样,距离去年七月搬离那座城市至今,已逝去了近一年的光阴。 六月底的盛夏,炎热中夹带着紧迫。 “同学们,从今天晚上起,一直到一个星期后的中考,这段时间内的晚修取消。”讲台上,班长神色轻松地下达着班主任的通知。 这个消息瞬间让长期不满下午放学后要在一个小时内从家里飞回到学校上晚自习的同学们沸腾了。 “学校这是良心发现啊,终于不用错过黄昏飞车于学校和家之间了,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小命安全了。” “这几晚的电视剧可精彩了,我要褒剧!” “还褒?这都要中考了!” “你懂什么?这叫养精蓄锐、劳逸结合,休息好了才有精神上场杀敌。” “……” “这帮人,至于吗?”李一晨听着附近同学喜流于声的讨论,不屑地挑高她的杨柳细眉,“取消一晚修就高兴成这样,那要是某天教育部大发慈悲宣布一年只上一个学期的课了,他们还不得把长城拆了跳一段砖头舞庆祝?” 我没有发表意见,因为取消晚修对于我这个并不怎么愿意待在家里的人而言,不算一个太好的消息。 “静一静,同学们。”班长清了清嗓子,打手势示意大家冷静冷静,“其实取不取消晚修对我们班来说是没多大所谓的,平时大家都很自觉,所以班主任也放心得很。希望同学们晚上在家里也可以像在学校一样用功。” “空话真多。”李一晨把桌上的书收拾好潇洒地往书包里一扔,“霓小妞,一起回家。” “好。”我捡了几本要看的书,随她起身往教室门口走去。 “等一等,陶霓。”班长拿着一封信追了过来,“这是你的信。” “谢谢。”我接过信,随手塞进了某本书里。 李一晨眨眨眼,装作不解地问道,“就不看看是哪位给你寄的信?” “你已经有主意了,不是吗?”我淡淡地反问回李一晨。 “好家伙,够坚持,我喜欢。”李一晨眼带佩服地点点头,“果然做到了一个星期来两封信,太不容易了。只可惜啊,‘襄王有意,神女无梦’,这么大好一个人要被我碰上了,我李一晨就直接嫁了。” “一晨,我天天给你写信,你做我的女朋友好吗?”不知从何处钻出的陈铭突然嬉皮笑脸地挡在我和李一晨的面前,满脸桃花泛滥的傻相。 “你?”李一晨使出她独门令人毛骨悚然的“李式”冷哼,毫不顾及形象地一拳打在了陈铭的肩头上,恶狠狠回道,“自己去市场买头大母猪做你的女朋友。” 这妞,说话多犀利。以至于我硬是没能把笑意忍住。 陈铭被李一晨一句话堵得够呛的,委屈地动了动嘴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你可以滚了。”这种效果自在李一晨的掌控之中,她厌恶地把陈铭推到一边,拉着我扬长而去。 留下刚回过神后站在原地苦苦唤着“一晨”、却没胆追上来的陈铭。 是谁说过的,爱情,就是这么一个没骨气的东西。 晚上吃过晚饭,伺候家里的小祖宗顾子皓把汤喝完,我如往常回房里温习功课,把客厅那方小天地留给妈妈和她的爱人独处看电视。他们对于学校取消晚修的决定全无异议,还附带叮嘱我要多多休息、不要熬夜。 就这样听着,心田里浇灌着的,我无法否认,尽是暖意。 静下心把一张数学模拟卷做完,拿起化学书随手翻了几页,下午被我随手夹进书里的信件,就这么轻飘飘地坠入在了地板上。 洁白的信封,除去地址和收信人处的蓝色笔墨,还点缀着片片浪漫粉红樱花的图案。 第九十封。 一年如一日,他做到了。 一个星期两封,从未间断,整整九十封,他践行着对自己的承诺。我不会承认这个承诺与我有关,确实也不应该与我有关的,不是吗。 打开书桌的第二个抽屉,我把这封未拆封的信放进已经积攒了几乎有十几本书重量的信堆里。 这九十封信,皆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而真正拆了口的,只有最开始那个星期收到的两封。 所以自然,从来不会有回信这一说法。 有时我会在想,或许我只是在逃避某些感觉。 某些可能被这个一直坚持对我好、牵挂着我的人感动的感觉。 又或许,我更是在逃避着这种越过友谊却到达不了爱情的愧疚。 不可能成真的念头,何不就让我绝情些,就此了断的好。 杂绪太多,我再无心思看书做题,便决定把这一摞的信倒出来,按邮戳日期重新整理一次。 只能是整理。 那些年,我们没发生的可能,一搁浅,可能就是一辈子。 陶霓,你为什么不让我对你好? 我就是喜欢你,没有为什么。 谢谢你的拒绝,让我更不想放弃你了。 无论你心里有没有人,将来的某一天,我都会搬进去住的。 你要搬家了? 我会每个星期坚持给你寄两封信,直到有天你回头接受我的心意。 ……… 流逝的小片段一不留意就冒到眼前重放。原来,一不留意的,我都在它们上演的那刻无心记住了。 在即将走向十五岁这般青春初绽尚不识爱的年华,有一个人全身心固执地去喜欢自己,任凭换做谁,都会感到一丝小幸福吧。 即使这个人不是自己所希冀的。 大概整理好后,我从饰品盒里挑了一根蓝丝带把它们捆好放回抽屉里,然后关上,上锁。 多想知道, Hugo是否也是怀着和我一样的心情,去对待我寄给他的那些明信片? 不,他不会。 我怎么就忘记了,他一年前就不再记得有个叫陶霓的女孩,在他的生命中曾经落下过痕迹。 所以陶霓,你还在奢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