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零年一开篇,期末考试也就不远了。虽然文理已经分了科,但因今年六月还有一个学业水平测试在等着,理三科仍然要加入到期末考的行列中以强调存在感。 三天九科考下来,我有种脑袋都被掏空了的虚弱感。结束掉最后一科的物理,这个学期也结束了,寒假将在明天正式开始,而学校这晚为体恤学生取消了放假前的最后一晚晚修,放我们在校园里自由活动。 晚饭后我和李一晨加了件厚外套,两人迎着嗖嗖迎面打来的冷风坐在足球场的草坪上仰望星空。 这一夜的晚空中只有孤零零的两三颗星星在寂寞地发光。风在我们耳边尽情咆哮,我拢了拢外套,倒不觉得特别冷。这样宁静的夜总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回想那些得到又失去的曾经,未曾得到过却恨之不得的遗憾,以及在触手可及时被自己亲身错过的悔恨。 好半天我们都没有开口说一个字,只是各自静静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打扰对方的思绪。 我不知道身边的李一晨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我突然很想一个人。那个在不知不觉间拨动了我的心弦却从未教我看透的人。 真的好想问,于你,陶霓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忽而一阵狂猛的风从后方袭来,把我们均为扎起的长发吹得几欲相互缠绕。李一晨用手指把她不安分的头发全部拽在手心里,发出了一声很长的叹息,说:“好久没能这样放空心情地看夜空了,可惜今晚没什么星星,真失望。” 我把头发都藏进帽子里,应道:“别失望,以后只要你想,我都可以陪你看星星。” 李一晨莞尔一笑,靠在我肩上,“霓小妞,还是你最好。如果我是弯的,我一定会很努力把你也掰弯。”她眨眨眼,“可惜我不是,那就只好当你一辈子的好闺蜜啦。” 我低下头,心有愧疚。 一晨,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陶霓并不像你以为的那么好,还猜忌过你,你会不会后悔把她当成你最好的朋友? 这个问号,我只敢在心里问自己。 “这么快高中就晃过去一大半了,在友情上呢我已经圆满了,要是还能有一份爱情的话,那就真的可以上天台冲着天空大吼一句‘青春无悔’了。”李一晨边说边伸了一个懒腰,面有惆怅,“霓小妞,你说我怎么就碰不到一个能让我有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触电感的男生呢?” 我不禁失笑道,“李美人,这是现实,不是言情小说。”我想了想,给出一个提议,“其实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可以选择一个条件不错的试着交往看看,说不定久了,你就会有怦然心动、小鹿乱撞的触电感了。” 李一晨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试?你当试衣服不合适还能随便换呀?我李一晨要的是能和我像磁铁异极相吸的人,懂不?再说了,玩弄感情这种缺德事做多了,会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的。”她的后半句说得严肃又认真。 我再一想,一个名字突跳进了脑海里,便问道:“一晨,你觉得杨安诚怎么样?” “老实逗趣,还过得去。”她警惕地看着我,“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没有,只是这个学期看你们俩通信通得挺勤快的,”我故意停了一下,见李一晨挂上一个狐疑的表情后才接着道,“容我大胆地问一句,你们两个,有没有发展的可能?” 李一晨没有避开我探询的眼睛,大方地承认道:“没错,我确实对他有点感觉。” 我心一喜,知道她肯定还有下文,静候她往下说。 “那个痴情种心里还有你,你叫我怎么跟他开始啊?我对待爱情的态度是很自私的,绝不容许我男朋友心里同时装着其他女生,就算只是个若有若无的影子都不可以。” 我有种好心办好事的羞赧感,垂下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一晨看出了我的愧,豪爽地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说,“警告你不能瞎想,完全就不关你的事。你要敢乱想我以后都不跟你提他了,”她忽然话锋一转,把重心转移到了我身上,“对了,我比较想知道你和司佑现在进展如何。” 我摇摇头,“没进展。我想我和他,并不适合吧。” “什么叫做你想你和他并不适合?你们两个明明都对对方有意思,干嘛不直接点挑明了说?”李一晨说起这事总是很激动。一边是红颜,一边是蓝颜,她夹在中间无所适从,好几次都想把我和明司佑一起抓出来面对面地说清楚。 我低头目无焦点地望着草地,没有回答。 李一晨不悦地皱起眉,“霓小妞,说实话我很不喜欢你这个样子。有什么事痛痛快快地说出来不好么?非得要弄得大家猜来猜去的,没有一个人省心。” “我知道。”我闷声说,“其实我也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算了,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司佑也跟你一个臭脾性,你们自己造化去吧,反正我是无能为力。”李一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到的草,“冷死姐姐了,我们回去吧。” 我点头,跟在她身后离开了田径场。 寒假和每个假期一样,都是按部就班地在家过小日子:早上陪顾子皓看看动画片堆积木,下午保姆来照顾顾子皓了我就回房间做作业,晚上全家人看上半小时新闻后又是一个人的自由分配时间。 除了和李一晨有约,我的范围基本局限在家这片一百多平米的空间。所以,户外活动几乎不会出现在我的时间表上。 但这个寒假多了些新内容。在假期开始的前三天,每个下午我都会出门步行十五分钟到街角那家刚开业不久的陶艺坊里消磨三个小时,只为一个亲手制作的陶瓷杯。当老板把刚在瓷窑中烤好还留有余热的杯子交到我手上时,我突而感到了一股幸福的暖意在全身血液中涌动。 那么,两天后收到这份礼物的人,也会感受到和我一样的幸福感吗? 我居然只想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寒假第五天的午夜十二点整,我给明司佑发了一条千篇一律、不咸不淡的祝福短信——生日快乐。 不到半分钟我收到了他同样千篇一律、不咸不淡的回复——谢谢。 按照陶霓的惯常思维,这次联系到这里也该关机睡觉了。 可是在这个深夜,注定要打破惯性。 往手机里键入“晚上八点,镜湖的小凉亭,有空出来一下吗?”这些字,再三犹豫后,我还是一闭眼按下了发送。 李一晨说得对,拖泥带水只会徒增烦恼和自伤,何不痛快些来个了断。 我知道明司佑会出来的。 果然,一分钟后他回了一条只有一个字的简讯:好。 就这么去勇敢一次吧。 我把时候记放在床头柜那份装有陶瓷杯的礼物旁边,熄灭台灯很快进入了无梦的睡眠状态。 确是难得的一场好觉。 这天早上和下午过得和平常无异。非要说出什么不同的话,或许是这一份添了期待的心情。 是的,我在期待着晚上的到来。就连在见面后该怎么措词而他可能会回答什么,我都已经打好了腹稿、做好了假设。 终于,晚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