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提前一天开学的陶慈,那晚后第二天早上一个人无声无息地跑回了学校里。 中午爸爸下班回来不见陶慈,眉头轻拧,在饭桌上问我:“霓霓,慈慈这两天有跟你说过什么吗?” 我只是摇了摇头。 爸爸没有再多问,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不到几秒就把手机收回了衣袋里,淡声道,“关机了。” 妈妈抬头看了我一眼,继续喂顾子皓吃饭。 只有我知道,陶慈不仅把手机关机了,而且根本没有带手机去学校。我还知道,她不是忘了,而是故意这么做。原因为何,我想我也知道。 午饭后,爸爸没有休息直接去上班。妈妈照旧抱着顾子皓回客房午睡。我在房间里久久望着从日记本里抽出的这张和简昊熙唯一的合照,思绪全乱。 为什么呢。以为已经在高一那年把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埋了,却偏偏不小心地遗漏了这一张照片。这个“不小心”,说是不包含任何故意的成分,恐怕就算那时的心态确实如此,现今一想,连自己都未免会生疑吧。 谁能想到,我们竟是在那样令人生厌唾弃的场景下再见。而这一面又让我惊恐地发现,原来我对简昊熙,并没有彻底忘情。面对他,我还是会心跳加速;看着他和陶慈站在一起,胸口会发疼。这个时候,原谅我根本没有勇气再去触碰半点和明司佑相关的记忆。 呆看着照片逾一个小时之久,终是败给了心中驱赶不走的魔鬼,我起身离开房间,走进了陶慈的房里,打开她书桌的抽屉,不费力气地找到了她的手机。我警告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这是欺骗,是背叛,是令人发指的行为。可是这在微微发颤的手指像是自带意识地拿起了陶慈的手机,抖动着按下开机键,并且不听大脑指挥地给简昊熙发了一条简讯。 熙,半个小时后在我家楼下的咖啡厅见,我想听你说清楚。 很快,简昊熙回复了只有一个字的简讯——好。 我迅速删除掉这两条简讯,把手机关机放回陶慈的抽屉里,快步回到自己房间。 慈慈,对不起。 只是我真的有太多的话,需要跟Hugo哥哥好好说。 到了咖啡厅,我挑了靠窗一侧最里面的座位坐着等简昊熙。这个位置能把门的情况全部收进眼里,所以只要他一进来我就会看见他,而他,应该也会看见我。 约莫一刻钟,穿着黑色毛衣和休闲裤的简昊熙出现了。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在和他对上眼时。他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不停留地收回目光,面色清冷地向我这边走来。 我怯怯地看着他坐下后才坐回座位上,张口想用事先想好的说辞做辩解,“Hugo哥哥,对不起,是我拿了慈慈的手机给你发信息约你出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很想,很想再见见你。” “我知道简讯不是小慈发的。”简昊熙见我一脸羞愧中夹着疑惑,又补上一句,“小慈她是不会单叫我‘熙’的。” 原是如此。所以,明知不是陶慈,他还是来赴约了,我是不是能贪心地这么以为,他也很在乎我?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简昊熙点明此行的目的,声线虽保有一贯的温和,却察不出温度。 我心觉一空,安慰着自己不要钻牛角尖,问出了想好的第一个问题,“Hugo哥哥,其实你当年并没有失忆,是吗?” 简昊熙仅是以一字作答,“嗯。” “那天我跑去医院看你,你是故意装作不记得我的吗?” “嗯。”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可以不在意他的冷淡,我只想知道答案。 “避免尴尬,这样对我们都好。”简昊熙看向我的眼瞳里带着自再见后就未消失过的距离感,“霓霓,你应该感觉得到,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只把你当成妹妹看待。我不希望有其他不适合的情感,伤害到我们的友谊。” 都只把你当成妹妹看待。 这不是我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句残忍到噬血的话,时隔三年,却依旧拥有令我瞬间泪流满面的杀伤力。 看到我的眼泪,简昊熙的神情里添了一丝不忍。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说:“别这样,霓霓。我们还是可以当朋友,我也会继续把你当作妹妹……” “我不是你的妹妹!”我失控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微愣,侧过脸把视线投向窗外,避开我一双被泪攻占整个眼眶的眼睛。 我激动地抓住了他搭在桌上的手臂,抱着自己给自己的最后希望抽泣着说:“Hugo哥哥,我不相信你只是把我当成妹妹,你对我是有感觉的对不对?你之所以会和慈慈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双胞胎,你把她当成了是我……” “我会和小慈在一起,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简昊熙沉声打断我,冷着脸抽回了他的手,“这种话,请你不要在小慈面前乱说。你和小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长得再像又怎样,小慈是小慈,你是你。在我眼里,只有小慈是最特别的那个女孩,我爱她,因为她是陶慈,与你没有任何关系。” 我抖着身子听完,心好似被丢进了冰窖里,冷得连每一次呼吸,都止不住发抖。 简昊熙掏出一张五十元的人民币搁在桌上,冷冷道,“陶霓,希望你能明白,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也请你,不要在我和小慈之间制造不必要的误会。” 我哭着趴倒在桌上,记忆倒流回三年多前那场发生在楼梯间里的毕生噩梦。 那日是星期六。简昊熙按照双方家长的安排带我去参观科技馆,直到傍晚才回到家。我们并肩上着楼梯,我低着头假装在数阶梯,心里早已乱得像一壶烧开在不断沸腾的水。 要说吗,可以说吗。比如还是就这样,一直埋在心底当作一个永不公开的秘密吧。 可是,我又真的很想很想,能够以最特殊的身份站在Hugo哥哥身边,得到其他爱慕他的女生所不能企及的专属疼爱。而且,如果今天酝酿了这么久还不敢说出口的话,只怕以后就更加提不起这个勇气了。 终于在离家还有一层楼时,我停下脚步,抓住了简昊熙的衣袖。 简昊熙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以为我有什么事,关心地问道:“怎么了,霓霓?” “没,没怎么,”我低着头,深深吸气,弱声说,“Hugo哥哥,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你说。”他目光温和地注视着我,含着暖阳笑意的脸上满是耐心。 我把头埋得更低,把早在脑海里演练了千百遍的这句话说得断断续续:“Hugo哥哥,我,我喜欢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让我当你的,你的女朋友?” 久久都没有回应。 我忍不住抬起头,见简昊熙已收起了惊诧的情绪,神情平和如日常。他摸了摸我的头发,用像似在跟小孩子讲道理的语调对我说:“霓霓,你还小,我们都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把当妹妹一样疼的。” “可是我不想当你的妹妹。”我有些急了,语速加快地反驳道,“我懂得什么是喜欢,我能感觉得到,我真的懂。Hugo哥哥,我很确定我对你的感觉就是喜欢,异性之间的那种喜欢。” 简昊熙不说话了。他收回手微微后退半步,半晌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我也不说话,和他面对面地僵持着,任气氛在分秒的行走中尴尬得让人想逃走。 片刻,他终于出声了,“霓霓,就当今天什么都没说过,我们以后都别再提这个,好么?” “不好,我已经说了。”我咬着唇,努力不让在眼眶打转的眼泪掉下。 他的表情更不自在了,半侧过身不与我对视,发出一声叹息。 我突而好像看明白了什么,心感阵阵委屈,不受控地随着性子冲简昊熙发脾气大喊,“什么妹妹,其实你只是不喜欢我。好,我懂了,以后我不会再提不会再打扰你,更不会给你添麻烦!”语落我推开他,迈开步子就要跑上楼。 他却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话腔里透着无奈,“霓霓,你别这样。我觉得,兄妹对于我们来说,是最合适的关系状态……” “不,我不要听!”我边喊边用力地想甩开他的手,甚至还失去理智地用双手去推他。 于是,他就这样在我惊恐的尖叫声中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用从他后脑勺不住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地板,染红了我模糊的双眼…… 陶霓啊陶霓,三年多年他已经明确地告知过你了不是吗? 为什么你还敢不死心地怀有期待和希望? 难道那场血的教训,还不能够让你清醒学乖吗? 我趴在桌上咬着拳头无声哭泣,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