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兰珠一转头,就与皇太极凝望她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皇太极见海兰珠望过来,还勾唇对着她微微一笑。 实际上,皇太极压根就没怎么去看佛尔果春跳舞。皇太极也算是阅尽千帆的男人了,又曾与宸妃这样的绝色美人两/情/相/悦,如今身边又有海兰珠这个肖似宸妃的小姑娘相伴,皇太极已很难将其他女人看在眼里了。 皇太极为了与海兰珠离得更近,还特意让海兰珠坐在他的身侧,就连哲哲的座次都比不上海兰珠,皇太极看海兰珠都看不够,又怎么会分心去看佛尔果春呢? 海兰珠见皇太极眼里只有她,她心里也就高兴起来,不但回了皇太极一个灿烂的笑容,还同皇太极一块儿喝起酒来。 海兰珠年纪小,皇太极不让她多饮酒,喝了两三盏之后就不许她再喝了,但皇太极自己却继续一盏又一盏的接着喝。 起初海兰珠以为皇太极是触景伤情想起宸妃来了伤心才不住喝酒的,但她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皇太极并不是因为伤心才喝酒的,皇太极仿佛是在借酒消愁似的。 他除了自顾自的饮酒,便是转眸含笑凝望着海兰珠。他望着海兰珠的目光很温柔,并不似从前那般伤情,但他开始喝酒的时候,隐藏在眼底的愁绪就散开来了。 海兰珠想,皇太极应该是有别的烦心事了。可是,他会有什么烦心事呢? 皇太极喝多了就有些醉意,尽管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让很熟悉他的哲哲给看出来了,哲哲便让人给皇太极布菜,请皇太极多用些膳食,免得酒喝多了伤身。 娜木钟十分乖觉,见皇太极眼底隐有醉意,便悄悄给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使了个眼色,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又连忙示意佛尔果春,佛尔果春在一曲舞罢后,便捧了醒酒汤至御前,请皇太极饮下。 皇太极看了佛尔果春一眼,就见这个眉目清秀恬静的姑娘腼腆羞涩的对着他盈盈一笑,皇太极的神色却分毫未动,他也没有接佛尔果春递过来的醒酒汤,他淡淡将目光收回,皇太极执起身侧海兰珠的手,他转眸对着海兰珠笑,那话却是对着殿上的人说的。 皇太极说:“朕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今夜海兰陪着朕,你们都散了吧。” 方才哲哲让人给皇太极布菜时还因为担心皇太极,说等下宴席完后,让皇太极去她的清宁宫休息,她也好照顾皇太极。其实年节下,皇上去皇后宫中休息,也是常理,但皇太极并未答应。 此时皇太极又只要海兰珠相陪,半点没有给哲哲余地,这原也是没有颜面的事情,但哲哲丝毫没有在意,反而还叮嘱海兰珠好好照顾皇太极,又亲自送了皇太极和海兰珠出了大殿才罢。 众妃都不如哲哲这般平静,尤其是佛尔果春,她呆呆站在御前台阶上,看着皇太极和海兰珠相携而去的背影,她的脸都因羞窘而涨红了。娜木钟和扎鲁特博尔济吉特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海兰珠的感觉非常好,特别是当她感受到四面八方汇聚在她身上的那些遮掩不住的怨念视线时,她的感觉就更爽了。 海兰珠昂首挺胸的随同皇太极出了大殿,寒风中雪花纷扬而落,皇太极用自己的墨狐披风将海兰珠从上到下裹了个严严实实,海兰珠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了。 皇太极宴席上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胃里翻腾的难受,回了崇政殿后,就用手撑着额头靠在床榻上休息,他有点儿头疼,也不太想说话,就拍拍身侧的位置,让海兰珠坐在他身边,他牵着海兰珠的手歇了一会儿才觉得舒服些了。 海兰珠知道皇太极有空腹喝了酒就头疼的毛病,一边熟门熟路的摸过去给皇太极轻轻按/揉额角,一边轻声让润福去取些好克化的膳食来。 海兰珠点的几样膳食都是皇太极爱吃的,润福送上来之时,皇太极的头疼已经缓解不少了,他也正好有些饿了,又不懒得喝醒酒汤,便打算用吃食压一压醉意。 皇太极才用了没几口,外头润福就来禀报说佛尔果春格格来了,在外头求见皇太极。 海兰珠挑眉:“她来做什么?” 皇太极见海兰珠的反应,跟着笑了一下,他没做声,只看向润福,示意润福回答海兰珠的问题。 润福道:“佛尔果春格格说她是奉贵妃之令给皇上送些吃食点心的,说是贵妃见皇上喝醉了有些担心,所以差她过来看看皇上。” 海兰珠在心里哼了一声,今夜有她在这里,她是不可能让佛尔果春见到皇太极的。 润福话音才落,海兰珠就说:“有我在皇上身边照顾,也不必再有其他人了。公公请佛尔果春格格回去吧。” 润福闻言便是一愣,皇太极还没开口海兰珠就这样说,润福也不敢就听她的,他连忙看向皇太极,皇太极含笑看了海兰珠一眼,这才望着润福道:“就按海兰格格说的去办吧。” 佛尔果春的求见只是个小小的插曲,皇太极并未放在心上,海兰珠见皇太极不但应了她的话,而且是真对佛尔果春并不留心,她也就将这件事给丢开了。 皇太极用了些膳食,勉强将翻涌醉意压下去后就让人将膳食给撤了下去,海兰珠见皇太极精神略好些了,待殿内宫人都退出去后,海兰珠才轻声问皇太极道:“皇上是有心事吗?” 皇太极讶异,转头望了她一眼,笑道:“怎么这样问?” 海兰珠道:“皇上但凡有什么烦心事,便总爱闷头喝酒。方才在宴席上便是如此。我就猜皇上有心事。” “近日我瞧皇上时常去见了大臣后回来便愁眉不展的,不如皇上同我说一说,我纵不能替皇上解忧,总能为皇上分担一些。” 皇太极望着海兰珠笑了一笑,真像啊,他想。这样满目关切轻声细语与他说话的海兰珠,真的很像他深爱的宸妃。 若宸妃柔声相问,他必定如实相告,可海兰珠问他,他就不好同她说明了。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于是,皇太极淡淡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迟早都会解决的。” 皇太极试图轻描淡写的带过去,海兰珠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她抿了抿唇,继续追问道:“令皇上烦心的,是前方战事不顺吗?” 即使皇太极不肯说,海兰珠也有她自己的揣测,“我陪伴皇上身侧的这些日子,前方常有战报到,皇上每每看到战报都是愁眉不展的样子,近日也无捷报传来,我想,皇上是在为前方战事烦心吧?” 不得不说,皇太极的烦心事还真就被海兰珠给猜中了。 皇太极因宸妃病重从前线回到盛京后,前方战事就陷入僵持之中,不再捷报频传,甚至军队都不能再前进一步,数月以来都陷在松州锦州之地不得脱身,战事没有半点进展,入关之日更是遥遥无期,皇太极为此日夜灼心,但却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从前若遇此等僵持战事,皇太极必然驾马亲征,但此番战事受挫,他心里却很明白,他就算亲征也是无用的。 他数月前就在松州锦州亲征,那时他还所向披靡,眼看着数天之内就拿下松州锦州,但宸妃病重,令他只能调头回京,军中之事皆交给兄弟子侄主持。 多尔衮等兄弟子侄勇猛善战不亚于他,按理是早该拿下松州锦州的,可为何迟迟久攻不下呢? 皇太极原本以为问题出在战地,但后来他看过战报多方演练过后他发现前线根本没有问题,问题出在那个他烧给了宸妃的朱果上。 朱果是爱新觉罗家的圣物,承载着大清的国运,皇太极却将其义无反顾的烧给了宸妃,朱果没了,大清的国运缺乏朱果神力的维系,这就成了战事僵持久攻不下的根本原因。 皇太极不相信没了朱果,刚建成不久的大清就延续不下去了,他知道朱果的重要性,却不认为朱果当真有那么的重要,所以他近些日子不断在寻求方法解决前方战事的困境,只是尚无成效的结果,令皇太极有些烦心。 这件事皇太极没有办法与任何人说,更不要说海兰珠了。 海兰珠是朱果神力给他的恩赐与馈赠,是宸妃去世后他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他怎么忍心将自己的烦恼加诸在海兰珠身上呢?何况,朱果已经没有了,他若与海兰珠明说此事,也只是徒惹她烦恼罢了,他也不愿意看见海兰珠因为此事自责,皇太极想自己解决此事。 皇太极深深看了海兰珠一眼,默认了她的猜测,却并不与她深谈,只微微笑道:“朕都会解决的,你不必担心。” 海兰珠觉得皇太极的目光幽深复杂,她看不透也看不懂皇太极的心思,她只是觉得很挫败。 她想像从前那样与皇太极亲密无间无话不谈,可皇太极与她之间始终隔着一道屏障,皇太极只将她当做宸妃的替身,根本就不同她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