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佳玥很认真问毛头：“毛头，那你不想念高中，你想干嘛呢？上职校技校么？”

张启明左手拉住肖涵右手拉住钱佳玥：“你们两个是哥哥姐姐哦，你们成绩好，市重点，你们帮我劝他！”

“我还没想好，反正我不打算考大学了，没用，早点出来上班挣钱，”毛头回答，“报纸上都说了，中国教育都是应试教育，压抑人性和创造力，我要做有创造力的事。”

“那个韩寒不就退学了么？报纸上登的，韩寒说，数学学到初中会加减乘除就够了，”毛头继续讲。

“还创造力了，帮帮忙哦！”张启明气不打一处来，“一天到晚在网吧打游戏，还创造力，我牙齿都笑掉了！哪能？以后你准备打游戏赚钱咯？打游戏好赚钱的啊？游戏打得好，你要么跑到马路上，放一只碗，叔叔阿姨，阿哥阿弟，可怜可怜我，进来看我打盘游戏。人家三角五角扔给你，这样赚钱，好伐？”

张启明被他噎得没话讲，气得阿扑阿扑，鼻子里呼呼冒烟：“你以为我当老板很容易的啊！”

毛头白了张启明一眼：“跟你没什么好说，没有共同语言。”

“你自己不是一天到晚说，大学生有什么稀奇，还不是帮你打工，”毛头一梗脖子，“那我就算混一个大学文凭出来，不是还是给你这样的人打工啊？那我还不如自己当老板。”

张启明一拍大腿，对着关爱萍说：“我跟你说的吧，蛮好还是早点送网瘾学校，现在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张启明拖鞋脱下来就要扔毛头，被关爱萍拉住：“你让小孩子把话讲完。”

肖涵说：“毛头，大学总是要上的，你喜欢电脑喜欢打游戏，可以在大学里选跟计算机有关的专业啊。”

“读书有什么意思啊？我又读不好，不是这块料，浪费青春，”毛头这次倒胸有成竹。

“我知道你们为我好，但我知道我对读书这件事真的没兴趣的呀。我又考不上什么清华北大，再说了，清华北大，不如胆子大，”毛头继续讲，“你看我老爸这种人都能当老板，你说有什么道理好讲。”

“毛头？你不读书啦？这个我也不帮你的哦，书怎么可以不读啦？”陈秀娥拉住毛头，关切地问。

陈秀娥“扑哧”笑起来：“你这句倒说得蛮对，我们那时候谁想得到你爸爸这种小瘪三腔调的会当老板啊！”张启明狠狠瞪了她两眼。

张启明把手里外卖的小菜给了关爱萍，就跑去看陈老太，等看完出来，香烟一根已经点好：“做啥生气？你问他！小赤佬跟我说高中不要读了，气人伐？”

“以后的社会跟现在不一样，一定是靠知识，不是靠小聪明，”肖涵脸部表情不大自然。

“哦哟，做啥啦，板一张脸，来吃饭像来上坟，”陈秀娥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看跟在后面的毛头。张启明发脾气，肯定是毛头又闯祸，平常这时候，毛头肯定垂头丧气贴着墙角钻进来的，没想到今天毛头倒抬头挺胸。陈秀娥一拍毛头，使使眼色。毛头对她眨眼眨回来。两人确实像搞情报工作。

毛头讲：“肖涵哥哥，虾有虾路，蟹有蟹路。我同学的表哥在电脑城里卖dvd、卖电脑配件，生意好得不得了，他说我脑子活络，什么配置库存看一眼都能记得牢，让我去帮他忙。我想过了，我就去读个帮人装电脑的这种技校，以后自己出来做，生意肯定很好的。”

再过了一会儿，气势汹汹的张启明带着毛头也来了。

肖涵倒被他讲得愣住了。

她每次撒谎都会脸红，其实是很好分辨的，但兴高采烈的肖涵没注意，光用手捏那两块巧克力。

这一晚，13岁的毛头一个人舌战群雄，意志向来最不坚定的钱佳玥几乎要被他说服。她忽然开始想：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呢？上大学，是为了什么呢？如果上了大学找了工作，钱却没有不上的人赚的多，那上学就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了么？

“嗯嗯，特地给你带的，”钱佳玥一边撒谎，一边脸红了。陈末只给了她两块巧克力，当时她不好意思再张口问陈末，为什么肖涵哥哥没有？她也不好意思跟肖涵说，这是我送给你的，怕他不要。

第二天，钱佳玥没有憋到早自习结束就问陈末：“陈末，你说，我们为什么要读书呢？”

“那好吧，既然是特地给我带的，”肖涵装作无所谓接过来，但心里有一点开心。

陈末不以为然：“又不能不读，我不读我爸不得打死我啊。我现在就要好好读书，好好高考，考得越远越好，逃脱他的魔爪！”

“你拿着吧，”钱佳玥硬塞，“陈末特地嘱咐我要送给你的。”

看钱佳玥一脸迷糊，陈末叹口气：“你不喜欢听我的肺腑之言，那我就把我爸那套讲给你听。先从周恩来总理‘为中华之崛起读书’开始，讲到我们上一代人多么想读书读不成，经历了万马齐黑的年代，最后等来了78年恢复高考，三中全会改革开放。从我们要为中国建成四个现代化读书开始，讲到我们中国古代读书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忘记了，为往圣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