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道刀似的目光投来,刹时让齐林头皮发麻,生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便跪了下来。
这位阴鸷的帝王鲜有动怒的时候,即便是下达杀人的命令亦如闲话家常,更多时是面无表情,仅从他神情,难以猜透他心中所想。
这般犀利的眼神着实少有,迄今为止齐林仅见过两次,且都是因为那个叫秦葶的女子。
“她在那里待的如何?”何呈奕自往唇边送了一口茶,这才问道。
这样的事齐林哪里知道,可天子既问,他哪敢不答,若直接说不知,只怕要治他个罪名。稍斟酌片刻,他这才道:“回陛下,听那头传话来说,暂且无事。”
以免露出破绽,于是又忙道:“应杂司的活较重,秦姑娘身子看起来娇小,倒不如奴婢传话下去,让行宫里的人给她安排个旁的去处吧。”
“不必了,先让她留在那儿。”
起初,何呈奕听到应杂司这地方心头不悦,行宫那么多可去之地,偏就打发她去了那处,他虽久不在宫闱,但少时也有不少闲言碎语落到?????他的耳中。
应杂司这地方风气不好,进去便是无安宁日,常年劳作,自比不得旁处。宫里人皆知里头不安宁,却也没人去整治,且随着去了。
如今秦葶落到那里,何呈奕一想到秦葶那惧怕又一门心思想要逃离的样子,他便改变主意了,他得想法子磨磨秦葶身上的傻气和反骨,须得让她真正的吃点苦头方知自己该何去何从,而后心甘情愿的回到他的身边。
何呈奕心知肚明,秦葶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良善,纵使旁人对她千般不好,只要给她送一点善意她便能将从前的一切全都忘却不计,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何呈奕在过去的两年间感到那么星点踏实。
就算如今他不再是阿剩,他要丢弃一切不光彩的过往,这点踏实他也是要独独摘出来扣留下,唯他所有。
酉初的夕阳穿过琉璃罩房便成了七彩色,于室内化作一道隐隐的彩虹,正打在秦葶的手背上,她的手停于一片绿油油的阔叶之上,正瞧打在自己虎口处的斑斓。
花房的活计她果真喜爱,自今日来了,便同花房的匠人们学着如何剪枝,她试着剪了两盆,匠人还夸她颇有天份,这让秦葶喜不自胜。
待过了三刻归整时,花房里的匠人便陆续退出去,只剩下秦葶独自整理手底下剪下的花叶,适时一道人影入房,姜总管第一眼,便瞧见了秦葶所在,此时秦葶正背对着门口,专心致志打理花枝。
眼前人身形纤瘦轻盈,溜肩薄腰,长发挽了一个灵蛇髻,刚好露出纤长的后颈,圆润饱满的后脑有几根碎发落下,随着她身形微动而摇曳。还算厚重的耳垂仅用细柴棍穿插耳洞,华光近乎照穿她的肌肤,吹弹可破的肌肤边缘似罩了一层血玉似通透的颜色。
姜总管目珠微眯,唇角不觉展了笑轻步朝前行去。
因过于专心,秦葶根本不知身后悄眯的来了个人。
近到身前,秦葶仍无所觉,姜总管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一番,而后身子前探,低声道了句:“今日学的如何?”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将人吓个半死,秦葶原地小跳,险些失手打翻了手里的花盆,好在扶的及时,才不至于落在地上。
惊魂未定,她朝后一步,待反应过来之后才迟钝的微微福身下去,不难见,连声音里都带着颤,“见过姜总管。”
方才她的一个晃身,身上淡淡的香气尤其好闻,比这花房里的花芬亦不逊色,这让姜总管更加欣喜,似吃了什么甜头一般。
“哎,秦葶,不必同我这么见外。”他步子朝前,便要伸手去扶。
眼见着他手朝这边伸来,秦葶先一步起身,让他捞了个空。
见她一脸惶恐的模样,倒不似宫里旁的经年久战的宫女,一见便是新来不久,略显青涩。
“你怕什么啊,我有那么可怕吗?”姜总管站直身子,温声中带着几分挑逗之意。
他在行宫里,执掌花房一应,可谓是个闲差,在各司总管当中地位亦不低,且出门采办名株花草又有油水可捞,行宫里想要搭上他这一条线的人不在少数,其中不乏宫女。
虽他是个阉人,却也喜爱美色,特别是秦葶这般初来乍到年纪又小,用他的话来说,干净着呢,这也是为何那日在应杂司一眼便相中秦葶的缘故。
“不是怕您,是我自己胆子小。”她垂着眼回道,心跳仍难以平复。
“这些都是你剪的?”姜总管指了眼前花架上几盆理过的花枝问道。
秦葶点头回道:“回总管,都是我今日剪理的。”
“嗯,不错,不错,我瞧着,你倒是适合留在花房干活。”
这话秦葶听着不大对劲,却一时也说不上哪里不对,只抿着唇不回话。
好在他并未在此事上多言,反而道:“行了,今日便到这里,你先回去吧,明日再过来。”
“是。”秦葶应下,抬腿便要走。
却在行至门口时又被他叫住,“秦葶啊,待过了这三五日,你能不能留在花房,可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