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霞殿中香鼎云雾缠绕, 内燃安神香,香气扑散,能渐消了魏锦心内心的烦躁之感。
自与何呈奕这门亲定下之后, 她夜夜难眠,每日需得燃此香夜里才能睡得着。
日复一日,她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深宫凌乱, 处处透着冷清。
她心寒似雪,放眼一望,不知往后的日子该如何煎熬。
铜镜里映出的那张脸,明明不过二十的年纪,脸上却是布着愁云惨雾,就好像, 怆惶之间,自己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这厢坐的安稳, 倒是那玉娇, 一脸心事,左右行之不住,时不时头探到窗前朝外望望。
这般坐立不安,终惹起魏锦心的注意。
手执檀木梳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身前的一缕长发, 看着玉娇所在方向问道:“你在瞧什么呢?”
“没什么, ”玉娇笑意有些不自然,“我看看窗子关严了没, 若不然夜里睡着透风, 凉。”
“我要睡下了,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魏锦心漫不经心道。
未等玉娇应下, 便听殿外有宫女禀报:“皇后娘娘, 皇上身边的齐公公来了。”
一听是齐林, 殿中的主仆二人齐齐抬眸,面上各有千秋。
一个是担心齐林这个时辰过来是不是事先通禀何呈奕要来过夜,另一个是担心是否东窗事发。
“让他进来吧。”魏锦心将手里的梳子轻轻搁于妆台,而后挪过身来坐下,面朝门前。
齐林入门,身后还跟了四个小太监,四手搬着一只黑漆木箱子,重重搁在地上,发出沉闷一声响。
“这是什么?”魏锦心打眼儿一瞧那木箱子,外沿粗糙,似也不是用来装什么值钱物件的。
齐林先是给皇后请安,而后恭谨道:“回皇后娘娘,皇上说,这是送您的礼物,务必要当着您的面儿打开来看看。”
一提礼,玉娇倒是好奇,不免朝前探头。
齐林让开一步,将视野最好之处让给殿内的主仆二人,而后朝身后人一挥手,后人会意,弯身将木箱盖子打开。
这一敞开,一股浓郁的血腥之气传来,以最快的速度弥漫了大半间殿。
原本探头的玉娇在看到箱中惨状之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去,似要喊破自己的喉咙厉声尖叫,捂着胸口连连后腿,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撞在小几上,打翻了上面的安神汤。
好歹魏锦心是高门女子,自小持的是端重仪势。虽不比玉娇这般失态,却也好不到哪去,唯一的优势便是坐在椅上,好歹给了些稳重的助力。
只瞧那箱中人,几乎已经辨认不出人形,远远瞧着血肉模糊的一团,似年节时屠夫案板上的猪羊,皮肉翻烂,所见之处皆是血色。
这画面给人的冲击实在太大,殿内的安神香与血气混搅在一起,形成一股说不出的怪异味道,惹的魏锦心干呕起来。
见效果已到,齐林再次挥手,后面的小太监才又将盖子扣上,又是一声重响,惊的魏锦心猛眨两下眼睛。
她似此刻才回过神来,脸上带了愠意,语气不觉也生硬起来,“齐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回皇后娘娘,这是您宫里的小琴,她胆大包天,胆敢假传您的旨意给御膳房的宫女动用私刑,谋害旁人性命,皇上已经替您处理了她。”
对于此事,显然魏锦心一无所知,眼前闪动懵然,有种有理无处去说的无力感,沉静片刻才道:“这是何时的事,本宫根本不知情。”
齐林又道:“就是方才不久的事,而且还是被皇上当场抓了个现形,这人,当场便下令给打死了,一棍一棍敲在身上......”
齐林说的仔细,目光还不忘瞥向早已吓的不成人形的玉娇,显然话里有话,“御前侍卫下手稳准又狠,一棍接一棍的敲下去,人还没死,骨头碎的不成形,都能听见清脆的响儿,这小琴咽气前还喊着冤,皮开肉绽......”
“够了!”实在是听不得他说戏文一般的绘声绘色,魏锦心更是不忍也不敢去想那画面,只道,“小琴是本宫自府里带来的,她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假传旨意去害人,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本宫要面见皇上说个清楚。”
若是仅小琴死了算是结局,那也算是侥幸,可若魏锦心非要追个水落石出,那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玉娇。
她自然害怕,忙要起身劝解,只听齐林又道:“回皇后娘娘,小人来之前,皇上对此也吩咐过了。皇上说真相他已查明,不必皇后娘娘再去,此次是看在您的面子上,给了小琴一个痛快,还请娘娘看管好您身边的人。若再有下次,定当不饶。”
齐林再次看向玉娇,是何意,不言而喻。
“皇上还说,这东西就留给您了,由您自行处置,”齐林一弯身,“小人告退。”
一行人走的干净,屋里只留下主仆二人还有这口装着小琴尸体的大黑箱子,看起来尤其瘆人,魏锦心不忍再看,眼别到旁处,既这还算是给个痛快,那若要再用刑又该是何样。
果真让人脊背寒凉。
脑子稍稍冷静下来,将齐林方才那番话翻来覆去想了个遍,她本也是通透之人,将这些都串在一起便明白了,膳房宫女......小琴......加上他方才那般古怪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