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何呈奕想要南州的宅子, 不容分说,必得是综合考量南州之最。
徐琰行此人办事利落,从何呈奕开口到现在不到半日的工夫, 他便亲选了南州府最顶极的三处园林,还让人画了简图一应拿给何呈奕瞧看,由他亲选。
来时恰见秦葶也在, 不发一言,在桌案前安静练字。
在何呈奕面前即便徐琰行来了她也不敢贸然抬眼,何呈奕心眼小的很,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寻人的麻烦。早起他那做作的一套便是拿着她向徐琰行示威,这般幼稚可笑的举动他都做的出来,更何况是旁的。
只觉得那一举动让自己很是没脸, 就算昨夜两个人没发生什么,可今早那么多双眼睛都瞧见他是从自己房里出来的, 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她且将头压的更低。
只瞧那呈上来的三张简图, 便知徐琰行此次差事办的不错,何呈奕打眼一瞧,便指了一处看着最顺眼的留下,“就它了。”
“将它记到秦葶名下。”
秦葶手中笔触一顿, 这才抬眼, 不明何呈奕此举为何意,好端端的竟给她名下记套园子, 难不成他经了昨夜便想大发慈悲将自己留在南州?他想通了要放手?
一胡乱想到此, 秦葶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那头徐琰行自何呈奕手中接过简图的手一顿,不过很快便又恢复正常。
细细的将那张简图理好, 余光能瞥到桌案前的人, 脑海里想的皆是早上看到的那一幕。
秦葶自他身边而过, 脖上的那抹红梅,加上何呈奕眼底的乌色,足可说明他昨夜几乎未眠......
昨夜何呈奕是在她房里过的夜,他当真不敢,也不愿意往下去想了,这对他来说着实太过残忍。
“对了,这个你拿去,按着上面的东西准备。”何呈奕将手边桌案上的一方锦折朝前递去,同时还不忘叮嘱,“上面一应皆要上乘,越快越好。”
徐琰行双手接过,而后打开那锦折细细看去,没看两行便怔住,“皇上......这......”
聪敏如他,好似一下子便明白何呈奕为何要在南州置办一处宅院,还要的这么急。
正座上之人手指习惯性的敲在桌沿,不听人问,反而说道:“朕记得你说这两年来一直和秦葶兄妹相称。”
“是。”徐琰行眉色暗暗,却又不得不答。
“秦葶势单力薄,出身可怜,你倒也算是给朕解决了一道难题。”
这话先前何呈奕便讲说过,可徐琰行一直不懂他所指的难题是为何。
“听说你母亲前几年就病逝了,徐氏是南州名门,只是人丁单薄,可惜了,”他指尖儿重敲一下,“朕打算将秦葶记到你母亲名下,当做是你徐氏之女,入你徐家族谱。”
何呈奕话音一落,秦葶和徐琰行齐齐愣住。
摆脱了表姑娘的身份,记到已故的徐夫人名下再入族谱,这便说明两个人由表兄妹?????变成了亲兄妹,再有其他,便是世俗所不能容。
一直端持的手臂此刻微觉酸意,秦葶稍缓了缓手腕,轻蘸墨汁,继续提笔,全当没听到。
这就是何呈奕的处事风格,最擅切人后路,断人念想。
一出手便是准又狠。
捏住锦折的手指节泛了白,可徐琰行面上却不为所动,何呈奕此举,对徐家来说是荣耀,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徐琰行怔忡行礼,自牙关中挤出几个字强颜欢笑,“臣,叩谢皇恩。”
见事已结,何呈奕自椅上站起,“朕先出去转转,你们兄妹两个好好说说话吧。”
脚步轻快,阔步出了门去,他前脚离开,这房中的一层压抑便好似退了大半。
此刻秦葶再也忍无可忍,将笔丢下直起身来看向徐琰行。
“抱歉。”这句抱歉是秦葶肺腑之言。
徐家现如今如日中天,若不是沾了她不会被何呈奕这般刁难,前路未卜。
且徐家是南州名门,哪里是她这种身份可入得了门的,一想到自身,秦葶便觉卑微不敢沾染。
“你不必说抱歉,是我徐家该谢谢你才是。”徐琰行将手中锦折放到桌案上,“你看看这上面的东西。”
秦葶顺势将其抄起,上头的字她大半都识得,稍一连看便知道这锦折上记的都是何物,与徐琰行初见上面字迹的神色别出无二。
“这是......”秦葶的眉目缓皱起来。
“所以说,你根本不必感到对不起徐氏,反而你是徐氏的恩人。”徐琰行此刻比谁都清楚秦葶在何呈奕心中的地位。
秦葶一旦入了徐家,就好似一张免死金牌挂在徐府,再无人可轻易撼动。
“他要宅子也是为了这个?”秦葶将手中锦折合上,轻轻在身前晃动两下。
徐琰行重点头一下,“恐怕不止这些。”
他苦笑起来,徐氏的平安,到头来还是拿他的这颗心去换的,是他亲手将秦葶推了出去,两个人再无可能,此生再无可能。
此刻徐琰行便忍不住想,若是秦葶说她嫁过人的那刻他没有半分犹豫,那么现在的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
有没有可能,两个人早已经成了亲,有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