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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正文完

旧时宸琅殿外由秦葶亲手种下的花都开了。

两排一人多高的蜀葵颜色缤纷。

她离开这么久, 宸琅苑的陈设都没有变过。

许是离的久的,再归来时已经再没了先前的别扭之感,细想起来, 或是她入宫的那段时光是不甘心的,她只是不甘心没有随着自己的心好生活上一回。

小宅的这段时光,她过的安然自在, 却也退了眼前的迷茫,似一个一直在迷雾中寻路的人,终是柳暗花明。

她知道,何呈奕一直就在暗处观着她的一举一动。

所以秦葶独居在外的时候从未怕过,她心里很清楚,何呈奕不会让她吃亏。

时常在檐角发现的脚印, 还有那刻意临摹的笔迹,小心翼翼装成小双说着自己的心事, 字里行间皆是对她的关切, 她佯装不知,配着他演戏。

何呈奕还以为自己很高明,小双和他说话的语气一点都不像。

没有逼迫,没有强求, 一切顺她心意。

这样的日子, 过了一次,便足够了。

她心满意足。

秦葶不怕吃苦, 只要心下坦荡自由, 什么日子她都过得,无关宫墙内外。

更重要的是, 她希望能有一颗心是真正属于她的。

实则有一句话她从未同何呈奕说过。

就在他决定放了自己那日, 她实际上是犹豫过的, 但最终还是伸手向明光,选了自己想要的自由。

秦葶何尝不是知晓自己有退路才敢妄为。

就在何呈奕宁可放她离开也不让她吃药之际,她好似便一下就明了,倘若有一天她在外飘够了,玩够了,只要稍回头摆手,何呈奕便会朝她奔来。

爱过,伤过,也怕过。

如今几年的蹉跎终让秦葶明白,仍可爱人,但爱不得满,只要七分足矣,剩下三分便是自己的铠甲,自己的退路。

终于,秦葶也慢慢变成了那个凡事先顾自己的女子。

不会再如从前在村子里那般,将一副真心全数托付出去,最后自己摔了个七零八落遍体鳞伤。

好的爱情,该是势均力敌,而不是一味压制。

扮猪吃虎,是何呈奕教她的。

学以致用,才能在往后与何呈奕的交手之中不会输的太惨。

......

夜深,晗儿吃过奶早早便睡了,被乳母抱了出去,秦葶才一坐下,便听到殿外有脚步声匆忙而来。

一步一步迈到秦葶的心里似的,一听便知是何呈奕。

她静立正中,听到门外有人给他请安,而后皆被他遣退出殿。

秦葶素来是不给他请安的,从前是,如今亦是。

此时的秦葶着一袭柳绿色轻纱寝衣,披发落肩站在他的面前,何呈奕瞧着她,一眼不眨,直到在此地真的见到她那刻方知她是真的回来了。

喉结微动,一双深目凝望秦葶。

“你不去看看晗儿吗?”秦葶先开口道。

他未答,而是大步上前径直朝她行过去,双臂搂住她的腰肢,紧紧扣在自己怀中。

二人贴近,何呈奕克制的先探唇过去,秦葶没有躲闪,而是双手搭在他的肩头。

何呈奕颤着唇角轻咬上去,而后很快离开。

他眼中似燃着火,但他非要待这火燃到极致。

“你是如何知道那信是我写的?”他用喃喃气音极低同她问道。

声线极其蛊惑人心,秦葶觉着连他环着自己的手臂都在微微轻颤。

“小双的字没那么丑。”秦葶着实想不出何呈奕伏在案上临摹小双字体时是如何的费心费力。

“你真的想我了吗?”他又朝前一步,额头抵在秦葶的额上,想问的话太多,最想听她亲口说的那句想他。

只瞧着秦葶淡粉色的唇一抿,仍不肯让他得逞,“可怜你罢了。”

“嗯,我知道。”又是一吻迎上,他手按住秦葶的后脑,往自己身前相送,一手扶着他的背朝榻上退去。

“还走吗?”他借着喘气的工夫自齿缝中挤出此问。

“你若是还欺负我,我还走,走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退无可退,秦葶后脚撞在脚榻上,由他自背后托着倒下,随即头顶阴影,何呈奕盖身过来。

冠上玉珠垂在脸侧,在秦葶眼前晃的人眼晕。

“还怕我吗?”他此刻很认真地问道。

“怕。”她道。

眼见着何呈奕的眼中又是一片黯然布满。

秦葶才要说什么,且见何呈奕身子再弯下一分,面贴在她的脸颊之上,带着几分讨好意味说道:“别怕我了,我不会杀你,你知道的。”

“你若不信,将我的命拿去吧,”他一手按着秦葶的肩,一手掐着秦葶的腰,句句肺腑,“你不知这段时日我是怎么过的。秦葶,你想让我死吗?”

“你在我心里是什么样的位置,你当真不知道吗?”他不信秦葶不晓。

“我自小便是那样过的,除了勾心斗角我什么都不会,我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的软肋在哪里,只要能得到,无论用何种手段。我从来没觉着那些有什么错。我若是在风平浪静的富贵乡里长大的太子,我也可以温润文雅,光风霁月,但我不是。我早就习惯了不同旁人吐心肺掏真心,全凭自己意愿,生气便杀想要便抢。”

“我骨子里还希望我仍是被众星捧月长起的太子,我不愿去想那段疯癫毫无尊严的过去,我本以为我可以彻底从那段不光彩的过去中完全脱离,干干净净,但我万没料到,你会出现,更没料到......我会爱你,从你举着葶苈花在我面前的时候,或是比那更早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你,只是当时我并不知道。”

“给我时间,秦葶你要给我时间,让我真的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这些话何呈奕从前从未对她说过。

他的性子素来很别扭,的确如他所讲,他是一个羞于对人说心里话的性子。

就连此刻,他咬着牙恨不得将心刨给秦葶瞧看时,他的耳轮也是红的。

他也曾盼着秦葶可以真正的了解他,然后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相爱。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一个曾被人踩到泥尘中的人,自认为谈情说爱都是奢侈,他也不信谁会爱上那么狼狈的他。

一个一直被人打压着生长的人,还能指望他心里真的净不落尘吗?若真是那样的话,只怕早就被人撕八百回了。

其实有一点秦葶也清楚,若他真是那般一路顺风顺水的太子,以她的身份,只怕是她连触到他指尖的机会都没有。

人世间呐,就是这般阴差阳错又歪打正着。

只听秦葶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一双素手猫爪似的搭上他的肩头,头微微侧过唇角便能轻而易举的碰到他的耳轮。

她虽不曾言语,但何呈奕知道,她是应了。

他脊背一僵,红着眼正过脸来。

捏在她肩上?????的手轻轻抚上她额头的碎发,喉咙颤音低低言道:“秦葶.......”

“嗯?”她很温柔的应了一声。

目光璀璨。

明明只是一她眼柔和的目光,却似一道强光照入他阴暗的心际,此刻万物生长。

他手掌贴合在秦葶脸部轮廓上,良久他才喑声道:“我将你的阿剩还给你。”

秦葶指尖儿轻轻抚过何呈奕的眉眼,划过他刀削直挺的鼻梁,终她将唇畔勾起,轻应一句:“好。”

此刻何呈奕终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悸动,探身吞吻下去。

第一次,秦葶在清醒的时候给他回应,双手挂在他的耳朵上,何呈奕轻闭双目,带着她前后滚落。

最后翻过秦葶的身,贴于其背轻咬她的耳垂。

这突然如其来的一下惹得秦葶低叹一声。可这声响,何呈奕听不得。

他眼皮猝而撑大,而后将人又翻动过来,柳绿的薄纱寝衣此刻皆在秦葶脚下。

何呈奕曾说过不会再欺负她,可到底还是秦葶轻信了。

这人恨不得将她生吞了。

夏日风轻,枯木逢春,空荡的宸琅殿中,隐隐可以听到秦葶一声声或轻或重的求饶之音,断句连不完整。

罗帷之上金钩相挂的明黄流苏,几乎整夜未停跳动。

......

七夕。

一上夜时,京城四通八达的街道之上,随处便可见卖磨喝乐的,形态各异,以各种玉珠翡翠装点。惹得许多百姓都会买上单只或是一对做为应时之物。

果食花样儿更是丰富,看的人眼花缭乱,眼珠子恨不得多长出两双来。

街上车马往来不绝,街上花灯明光,百姓穿着锦绣,穿梭各处。

这般热闹景像根本不输除夕新岁。

街角各处可见卖刚采摘下的荷花苞,两只从中细线一扎,做成并蒂莲的模样,十分讨喜。

秦葶朝卖花的老板指了一支,老板笑盈盈的递给她一支。

秦葶拿捏在手中把玩起来,何呈奕只管带着她走,身后自有人付银钱。

街上车水马龙,行人不绝,秦葶手持花苞慢行于前,何呈奕则紧跟在她身后为她挡着身后人流。

自后望去,他隐隐能瞧见秦葶欢喜的笑颜来。

二人今日微服出行,何呈奕将手里所有事都暂推于后,只想陪她玩个痛快。

而今的秦葶再不似初来京城那次,一身粗衣麻布,身上两个钱儿根本不舍得花。

时间过了这么久,她仍记得初来京城时正赶上七夕节,京城的繁华落了她满眼的惊艳。

那时她满脑子想的是在京城活下来,然后找到阿剩。

时光辗转,一扭而过,竟已经走过了几个年头。

她看风景,身后的人只看她。

好巧不巧,二人竟不知何时来到景星门下。

秦葶自是认得这个地方,忽而驻足,目光缓缓朝那城楼上望去。

身后的人也跟着止了步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手轻轻抚在她的肩上,低声问:“怎么了?”

“当初我就是在这见着的你。”秦葶笑指城楼之上,谈笑风生,说的好似旁人的故事。

何呈奕想到她过去为他受的委屈心头一酸,伸手将她的手指捏握下来,而后朝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侍卫招了招手。

秦葶只见他歪过头去吩咐了他们两句,而后有人疾奔着上了城楼。

不多时,城楼上巡望的总兵快步朝他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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