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在?沙发上, 商曜痛苦低下头,脸埋在?双臂中,隐忍压抑的抽泣渐渐传出。
连煋挪动?身子, 俯身去看他?, 不确定地问:“商曜,你哭了?”
商曜不为所动, 依旧埋头抽泣。
连煋抓住他的头发,提起他?的头,让他?抬起脸。
看到他?眼眶润湿, 泪眼朦胧,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被抽走?了精气神,脊梁都?塌了, 再也没了支柱,半分力气都?没有,像个泡了水的麻袋, 唯一让他?撑起身子的, 就是连煋抓着他?的头发传递而来的力量。
“商曜, 你真哭了, 不至于吧?”连煋凑近了, 近近盯着他?看, 大眼对小眼, 莫名滑稽。
商曜哭得?眼皮都?发肿,也盯着她明亮的眼, 屋内一片死寂, 静静对视十多秒, 商曜猛不丁凑近,以奇异的速度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连煋气得?抓紧他?的头发, 抬手想?要打他?。
商曜没脸没皮,主动?抬起脸,白皙无?暇面颊贴上她的手,“来来来,打吧,往死里打,反正我在?你眼里,连条狗都?不如。”
连煋的巴掌落下,也没真的打,不轻不重地碰了下,意思意思就行。
商曜反倒是来劲儿了,握住她的手抬起来,主动?扇自己巴掌,“来啊,继续打,我一点儿也不怕,你越打我越开心,继续打。”
连煋用力抽回手,坐正了身子,双手抱拳,“懒得?打你,怕把你打爽了。”
她看着商曜,又道:“你也别怪我,你这嘴这么贱,也是活该,当初不是你整天乱开黄腔,我也不至于踢你。”
商曜稍稍复燃的气焰再次无?声无?息熄灭,长长叹息,懒懒散散靠在?沙发靠背,眼圈再次发红,不知在?想?什么,继而往连煋怀里倒去。
他?这次不再藏着掖着了,毫不压抑地大放悲声,哭从胸腔闷震,越来越夸张。
连煋坐着不动?,冷眼旁观。
商曜本性不改,又开始骂她,“连煋,你还是个人吗,有没有想?过我,我这么年轻就这样了,禽兽不如的东西,你有本事把我弄成这样子,没本事负责?”
他?缓缓抬头,悲腔如洪水冲坝,哭声嘶哑,“你当初一声不吭就离开,你刚走?的时候,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去医院都?不敢白天去,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去,你害苦我了!”
连煋坐了会儿,被他?的哭声弄得?头疼,伸手一揽,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按到自己怀里,“别哭了,我会给你找医生的。”
“治不好?的,我都?看过好?多医生了,什么方?法都?试过了,治不好?的。”
连煋也闭上眼睛,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良久后才缓缓道:“商曜,我最?气的不是你坏了我的名声,而是......”
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而是,我很失望,我以为你和邵淮他?们不是一类人。”
商曜还在?哭,“当时我真的很慌,我以为你嫌弃我了,就不要我了。”
连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他?的耳垂,“还在?灯山号上时,每个人都?在?骗我,邵淮,乔纪年,裴敬节,甚至是连烬,他?们都?在?骗我,都?不告诉我的身世,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我以为你是我过去最?好?的朋友,结果,你居然也在?耍我玩。”
“我没有耍你玩,我是真的爱你。”
他?侧过身,双手捧住连煋的脸,目光深邃看着她,声线里哭腔未褪,“可是你让我怎么说?,难道见到你的第一面,就告诉你,我是个太监吗。”
一字一句,都?是把结痂的伤口撕开给她看,他?凑近和她额头相抵,眼泪砸落到她的脸上。
“连煋,你不明白,我是个男人,这种事情我说?不出口,我真的说?不出口。”
连煋伸手在?他?后背轻抚,“商曜,先这样吧,我们都?冷静冷静。”
她推开他?,站起来,“我来找你,只是先告诉你,以前?的事情我都?想?起来了,也没别的意思。”
说?完,她往门口走?去,商曜叫住她,“你说?要一辈子对我好?,你说?过很多次,还算数吗?”
“我不会丢下你,会给你找医生的。”连煋只留下这么一句,出门去了。
一人走?在?外头的林荫道,现?在?是七月中旬,正值夏季,苍穹火伞热涨,路边的棕榈叶子像漂了层油,反射着炙阳的气息。
连煋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于邵淮等人,她一直都?保持警惕,玩归玩,但没真心信任过,她可以玩够了,毫无?负担地跑掉,像当初偷偷去淘金,她也是不告而别,就一走?了之。
可对于商曜,商曜在?她心里的位置不一样。
且不论男女之情的,她是真心实意把商曜当朋友,把他?放在?心里。她偷摸着跑出去淘金时,除了告诉姥姥,就只给商曜留了一封告别信,连最?合她胃口的邵淮都?没这个福分。
然后,到头来,商曜却是骂她骂她最?凶的一个。
这让她有种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悲哀,她那?么在?意,那?么疼爱的一个人,背地里竟是这样的贱货。
连煋一路走?,一路想?,暂时不打算给商曜好?脸色了。